马维元披着毯子坐到桌前,饿得端起大碗连吃带喝。杜芳卿打开柜子翻翻拣拣,想要找两件宽松的衣裳给他穿上;同时又问:“先生是姓马吧?”

然后她转向了何殿英——只有自己的性命是最贱的,她愿意牺牲自己,换得叔叔平安离开!

王连山刚刚禀报完毕,马维元也进了门。马维元把余家的买卖跑了个遍,搜罗到了五万美元,以及一些散碎的英镑法币。加上余家现存的几万美元,倒也凑成了一个可观的数目,起码可以暂时维持众人的生计。

何殿英站在电话机前,心急火燎的等待电话接通。线路太繁忙了,简直无法打入租界;而身后的友美攥着手帕,正在低低的啜泣。

杜芳卿穿得干干净净,说起话来还是那股子轻言细语的劲儿:“宋爷在房里睡觉呢!”

时光易逝,两个孩子转眼间就一起满了月。何殿英摆了一场规模很大的满月酒,而在宴席开始之前,他把照相馆的师傅叫到家中,抱着孩子左一张右一张的大拍照片。

新年过后的一天下午,他乘车出门看望朋友。汽车开到小白楼一带,他让汽车夫停车下去,给自己买包香烟回来。等待之时百无聊赖,他拉开车窗帘子,扭头向外张望。结果就在起士林门口,他看到了余至瑶。

他是多么的爱何殿英啊,就像一棵树期盼着叽叽喳喳的小鸟。可是这只小鸟一口一口,把他啄成枝叶凋零。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看见了何殿英身后的余至瑶,脸色立刻就变化了。

69、对战

一个电话打去余公馆,他对着话筒告诉余至瑶:“二爷,别跟着添乱好不好?那个姓宋的不能留,留下来迟早是要出事的!趁着现在还没牵连到你,你赶紧和他撇清关系吧!”

何殿英有话要对余至瑶说,可是在说之前,却是动手解开了对方的裤扣。

何殿英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二爷,真的,别往心里去。等我忙过了这几天,就还来看你。”

何殿英并非只有香川次郎这一位日本相识,其他的日本朋友也听说了此事,纷纷都要道喜。和平常的政府高官相比,何殿英的地位似乎更高一些,因为手里攥着门徒无数,真有实力。日本人对他一直挺客气,而他心里忌惮着对方,也不敢把道喜的人撵出去。

而与此同时,余至瑶坐在家中,正在指挥仆人去给凤儿拿冰镇汽水。

何殿英手上用力,开始上下撸动:“这玩意归我了,不许别人再碰,好不好?”

何殿英没回头,单是惊诧问道:“凤儿?”

余至瑶问也不问,直接答道:“不行!”

在永安百货公司里,余至瑶给凤儿买了一到这里,他又一拧余至瑶的耳朵:“要打,我

余至瑶又靠在了哑巴身上,从下缓缓向上抬头,嘴里喃喃的报数,末了说道:“十二层。”

何殿英想要和余至瑶见一面,看看他那舌头长好了没有。可余至瑶就是不见他。

酒过三巡了,余至瑶和何殿英各找借口,一前一后的离开席位。

李振成颇想跟随何殿英在天津卫重整旗鼓,再振威风;然而何殿英却要把他撵回北平:“怎么着?还当你大哥是当年那个打打杀杀的德行?”他用手指狠戳李振成的额头:“兄弟,动动脑子好不好?”

与此同时,张兆祥也带着红包,前去探望了杜芳卿。

走出门去进了餐厅,她并没有看到余至瑶。选着喜欢的奶油蛋糕吃了两块,胃里依旧空虚,没吃似的。再加一块蛋糕以及一大杯牛奶,她终于饱足了。起身跑出餐厅去,她这回看到了余至瑶。

随即把明信片翻到背面,他看清了那工工整整的六个字。

哑巴一辈子都没出过天津卫,所以这时就摇了头:“哇。”

然而等凤儿跳上汽车走远之后,他面对现实,发现如今的确已是深秋。

金茂生给自己的小姨太太庆祝生日,精挑细选的请了一桌上等客人,其中就有余至瑶一个。晚上出门之前,哑巴见夜里风凉,便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薄呢西装,走到余至瑶面前啊啊叫了两声。

森园茂把双臂抱到胸前,表情厚道的发出奸笑声音:“嘿嘿,我先不告诉你,进了馆子再说!”

瞳孔中隐隐透出了坚硬的光芒,他的声音带了力度:“二爷,话说回来,你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要对我赶尽杀绝,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余至瑶过分了。自己的确有罪,可是罪不至此。余至瑶明明知道他十几岁就开始在街上拼性命打天下,是出生入死才有的今天。然而一夜的工夫,他让自己多年的血汗全部化为灰烬。

哑巴叹了口气,抬手向门外一指。

余至瑶咽口唾沫,心里忽然难受起来:“什么情场失意!又怎么亏待?”

何殿英登门找到余至瑶,有求而来。

第三个人还是个半大孩子,吓的靠着墙哆嗦,张嘴就咬舌头:“真、真是王五爷……三表哥在王五爷身边做事,四大金刚里面就有表哥个……”

关严房门后坐到床边,杜芳卿扭开一盏小小壁灯,在昏黄灯光下审视手中这一撮毒药。白天看着好像红色的米,原来本质是酥的,手指一捻便碎成粉末。

何殿英舀起一勺米粥送进了自己嘴里:“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啊?我的心意你明白,你的心意,我可一直看不清楚。”

宋逸臣不声不响的去了天和舞台,结果没出一个礼拜,便是干出一桩大事——这晚午夜散戏过后,他冲到后台凭着一己之力,竟然把在场的一个戏班子、一个杂耍班子、两对说相声的、以及一对唱大鼓的师徒强行扣留下来。

病房内的消毒水味刺激了他的鼻子,让他感觉有些窒息。他要离去,临走时告诉凤儿:“你好好照顾他,叔叔明天再来。”

及至天色黑了,余至瑶进入了哑巴的卧室。

忍着笑意转向前方,余至瑶低声说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24、喜欢。。。

余至瑶已经连着两个月没有见到何殿英了。

八月的下午,余至瑶穿着游泳裤衩,光脚站在了公馆后院的露天游泳池旁。与他并肩站立着的,是同样装束的余至琳。

屋内一片漆黑,他失眠,宁愿这样坐着想心事。哑巴静静躺着,听呼吸似乎是没有睡。忽然有一只滚热的手从被窝里伸出去抓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识的用力一甩,把哑巴的手甩了开来。

何殿英突兀的笑了一声:“在你

杜芳卿弯腰抱起雪团,歪着脑袋得意笑道:“敢嫌。”

余至瑶心里感激他的好处,所以等到可以下床出门了,便张罗着给他买狗。正好顾占海的太太是养狗的,家里母狗刚下了一窝崽子,正经是纯种哈巴狗。于是这天余至瑶便穿戴整齐,带着杜芳卿出门前去顾家抱狗。

16

余至瑶转身面对了他,一粒一粒解开西装纽扣:“玩?不会又是钻戏园子吧?那我可不去,现在天津卫里唱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都没法听!”

和其它租界不同,日租界这个地方,颇有一点藏污纳垢的意思,花会烟馆妓院赌场一概齐全,堪称是流氓们的乐土。吉泽领事肯向何殿英暗送秋波,何殿英就敢脱鞋上炕的和他相好。

何殿英脱了皮鞋爬上大床,像先前那样跨坐上了余至瑶的大腿。近距离的凑到对方面前,他轻声说道:“二爷,看我。我是小薄荷,看我啊……”

他抬手捧了余至瑶的面颊,想要逼迫对方与自己相视。可是余至瑶即便面对了他,也依旧是面无表情。

何殿英缓缓闭上眼睛低下了头。额头抵上余至瑶的肩膀,他知道自己已经铸成了大错——一切都是不可挽回了。心脏沉重的向下坠,一直坠,让他简直喘不过气。

他亲手扼死了余至瑶的灵魂。

余至瑶等了很久很久,眼前终于黑下来了。

他的心情立刻轻松许多。熬过漫长的黑夜之后,天就亮了。天一亮,他就可以出门去了。

何殿英把从杜宅带来的棉被扔到地上,另展开一床新被为余至瑶盖好。脱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