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殿英得意的抬手打了个响指:“走,吃饭去!”

他当初之所以能够在哈尔滨安安稳稳的生活四年,就是因为心里踏实。虽然对余至瑶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知道他就在天津,他不动,像山一样,总在那里。只要自己肯向前走,就一定能够见到他。

57、两座城市

“这么大的姑娘还要撒娇?”他柔声说道:“自己好好坐着去。”

忽然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何殿英嬉皮笑脸的说:“二爷,见老了啊!”

何殿英又道:“您应该知道,我和香川拜了把子。在哈尔滨的时候,我没少为他出力;现在他当上了宪兵队长,还不得让我也占点便宜?”

余至瑶脸上的笑意隐隐有了扩大的趋势——真是长大了,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此言一出,少年们立刻欢喜起来,乱七八糟的向余至瑶鞠躬道谢。而张兆祥吆喝着把他们领了出去,直奔纱厂。

他只是喜欢凝视叶夫根尼的背影。除此之外,叶夫根尼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到让他简直提不起兴趣来。

哑巴也笑了,一边微笑一边点头,同时语气肯定的“啊”了一声。

冷不防的看到余至瑶从外面走进来,她高兴的撒腿飞奔而来,跑到近前却又来了个急刹车,不敢再去冲撞叔叔。余至瑶看她空着双手,便是问道:“书包呢?”

李振成刚下火车,风尘仆仆,肩膀上还扛着个褡裢。把身边一名单薄少年扯到面前,他开口笑道:“大哥,我把小老九带过来了。”

“哎呀!”他捂住胸口急叹一声:“森园,你他妈吓我一跳!”

汽车发动起来,驶入茫茫夜色。余至瑶仰靠在后排座位上,似睡非睡的闭目养神。正是朦胧之际,汽车夫忽然说道:“二爷,后面有车!”

姿态僵硬的再次发动汽车,他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告诫自己:“别怕,快跑!你在银行里还有钱,你的徒弟也没有死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跑,快点跑!”

余至瑶拖着两条腿,晃着大个子慢慢的走。一步一步挪到车上,他没有再看站在外面的何殿英。

余至瑶拧着眉毛咧嘴:“话不要么肉麻!”

何殿英看他个满面春风的德行,感觉十分刺眼:“原来没听过有姓宋的号啊,从哪儿找来的人?”

大汉不再呼号挣扎,锁在铁环上的双臂成软皮条,松松垮垮的吊住下方身体。室内起淡淡的尿骚,是人已被打成失禁。

余至瑶心不在焉的一点头,同时深深吸了一口雪茄。

他是戏班子里长大的孩子,什么坯子没见过?俊秀的面孔扭曲起来,他想凤儿就是个小狐媚子——别看她小!

“你敢干我,我就跳楼。”他半死不活的答道。

宋逸臣连连点头:“还有狍子和狸子。”

他只是被炎症折磨去了半条命,其实身体健壮,再无其它疾病。看护妇用湿毛巾擦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于是余至瑶发现这父女二人原来是一个模子。凤儿长得标致,宋逸臣浓眉毛高鼻梁,也是精神。

弯腰抱起冰凉的胖宝儿,他气冲冲的大踏步向外走去。

他不是委屈的落泪,他是感动。亲耳听了余至瑶方才那一番话,他只觉自己即便是立时死了都值得。俯身在余至瑶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真是无以为报了。

“你要是嫌我,就直说。”他很有克制的幽怨娇嗔:“别这么拿我撒气。”

余至瑶思索着说道:“给他找个律师。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也够他受的了。”

从早晨走到傍晚,他累出一身大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快要腾云驾雾。忽然停住脚步,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然后双眼一翻,“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孙五答道:“可靠消息,今晚就有一车,大概是十包烟土。”说到这里他比划出一个尺寸:“这么大——不算大包。”

何殿英气的要笑。蹬腿游到前方,他透过净水向下看清了余至瑶的所在,随即向下出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命根子。余至瑶猛然翻身做出挣扎,池子里随之“哗啦”一声起了大浪。何殿英瞧准时机扑将上去,硬是把余至瑶从水中拽了起来。

在春意盎然的三月天里,余至瑶完全退去了额头颧骨上的血痂。血痂脱落,露出的皮肉偏于粉白,他成了个花脸子。

他在心中把自己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思想又绕到了余至瑶身上。

何殿英缓缓摇头:“谁说我没醉?我醉透了,醉的一发不可收拾。”

余至瑶抱着花,何殿英也抱着花,双方这样近距离的相对了,都有些怔怔的,谁也没有想到松手。

小白答道:“有余家二爷,余家大爷,还有杜芳卿。”

余至瑶盯着他那只穿着白袜子的脚,就见那只脚很灵活的一晃一晃:“我也不需要你来保护。”

余至瑶独自坐在沙发上。捡起何殿英留在自己手中的半根雪茄,他放在口中吸了一下,发现雪茄居然还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