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们没有去海边,天气逐渐转凉,夜里风大,更适宜在楼下小范围地散步。

说毕,看向迟归征求许可。

“哎呦,我这一嘴的狗粮,你们可注意点儿。”他说着,胳膊顶了顶过千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他试图冷静下来,但庄奕似乎总有能力让他急躁,就像他总有能力搞砸事情。

“给我!”他果然满心欢喜,踮着脚伸手去抢。

迟归一笑,伸出右手,淡淡道:“你好,我是迟归。”

海湾点头道:“我知道。你带我去吗?”

但格林说他可以,他告诉海湾,人的一生或多或少会有麻烦,三五不时会有困境,独自负重犹如逆水行舟,与人协作则事半功倍。

“你理智一点。”迟归伸出手,却被他推开了。

那是个偏远的小渔村,在别处负担不起的鱼虾,在这里却不足为奇。

他向jennifer略一颔首,笑问:“来找迟归吗?”

纪念你也曾睡过我。

“找他?”迟归看着脸色泛白的人,“你认识这几个人?”

陆远舟又回复林城:“我不会,干嘛给你做!”

对方明显怔了怔,很快收拾出得体的表情,微笑说:“你好,我找迟总。”

陆远舟嘀嘀咕咕地跟出来,和林城把海湾塞进后车座,又把他装衣服的纸袋扔进副驾驶,最后没好气地说:“看好他,人交到你手里,出了事儿就是你的责任。”

若是无所谓的小事,不值得他借箸代筹。

“可以走了么?”不等他回答,迟归又关上了门。

陆远舟穿上鞋子堪堪一米八,还得是早上量,他对此始终耿耿于怀,极其羡慕海湾的身高。

果不出海湾所料,刚一下车,只见乌压压满地是人。

“你从前最怕医院了,吃药都不肯,小手术还能不怕?”高山自然而然地道,“我来看看,顺便代表酒店的同事看你了。”

“他们也想来看你,还要给你买点东西呢。我知道你最怕人情债,就跟他们说我代表了。”

海湾摆摆未打针的右手,道:“千万别让他们来,我都没事儿。他们要是想慰问,等我回去了,叫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给我多留点儿肉就好了。”

迟归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是不客气。”

此言正应方才高山的那句“跟我还客气”,室内再次陷入尴尬。

海湾挠挠头,夺过他手里脱了衣服的水梨,故意叭唧着嘴赞叹:“啊,好甜啊,真好吃。”

“那是我拿来的。”陆远舟及时邀功,“不过不是我买的。昨天回家,我妈叫阿姨给我打包的,有一大筐呢。你喜欢吃我给你送来。”

“不、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海湾并不爱吃梨,目前已是难以下咽,还要装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着实痛苦。

迟归拿着水果刀,向高山点点头:“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高档复式病房的卫生间隔音效果极好,他关上门,仔细洗净刀身,挤了些洗手液在掌心,好整以暇地搓着那十根修长的手指。

龙头里的水“哗哗”作响,在白瓷盆上打出一个个水花,复又流进下水管中。

时间也便如此过去了,匆匆不回头。

迟归抬起头,在原木镶边的玻璃镜中看见自己不算年轻鲜活却也堪称风华正茂的脸,脑海中倏然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爱情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

他嘲讽地笑笑,掬起一把水,抹在了镜子上。

出去时病房里只剩下海湾一个,他正翘着脚在床边偷吃果篮里的车厘子。

“都走了?”迟归明知故问。

“嗯,走了。终于清静了。”海湾唇边一抹紫红,染得涂了胭脂一般。

迟归皱了皱眉,伸手拭去他嘴角的污渍,擦擦手说:“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还得歇一段时间。”

“我想过了,你的假免不得继续请。我让周容给你开张假条,你趁着这段时间没事,跟我回一趟家吧。”

“回你家,美国么?”海湾怔忡,他从未想过迟归这么快便同意带他见家人。

事实证明,果然是他想多了:“是你家。我说过,我要去看看,你忘了?”

“我家没什么好看的,我从来没回去过,你干嘛去呀。”海湾抠着塑料布后的车厘子说,“你去了包你后悔,真的超级糟糕。”

“我自信承受能力还可以。”迟归不经意间提走果篮,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肃。

海湾的心理防线勉强可以与他对视,这般高压他委实承受不住,垂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

“我们开车回去,你睡着就好,反正你家那边也没有机场。”迟归早已计划好,此刻应对得力,海湾则进退失据。

“你的车底盘太低了,后座也窄,睡着憋屈死了。我刚动了手术,你怎么能狠心让我在那儿窝着。”

迟归不以为意:“谁告诉你我只有一辆车?”

“……”海湾没了借口,扁着嘴咕哝,“什么了不起。”

出院那天他果然开来一辆两厢的宾利,这辆车足够大,甚至大得略显笨拙,纵然是运动型的suv,也不如他常开的丁丁车更灵活优雅。

迟归平时不开它是绝对正确的选择,他的风度翩翩与潇洒不羁,须得一辆足够轻盈又不流于浮华的座驾来匹配。

不过在这辆车旁边,他倒更成熟稳重,真真正正是迟总而非迟归。

“这就走啊?”海湾以为他至少会给自己一天时间缓冲。

“先回家,再去庄奕那儿,明天启程。”迟归扶他到棕黑色的后座上歪着,发动车子说,“你已经断了一次谈话,庄奕那里我预约了今天下午过去。”

海湾经过这次他以为的“劫后余生”,对去医院也好,去庄奕的诊所也罢,态度都有些许松动。

他挠挠脸颊,道:“我身上脏兮兮的,我想先洗澡。”

“你现在有伤口在身,暂时不能沾水。”迟归素性洁癖,居然能忍受他接连几日无法洗澡,也算奇迹一桩。

“那好歹也回去洗个头发,然后擦擦身上,再换件衣服吧。”

海湾自己无所谓,却生怕旁人嫌弃他,尤其是庄奕和迟归。到家后他挪着小碎步一头扎进了浴室。

迟归放下东西跟他进去,在空地中央摆了一把躺椅,铺好浴巾让他仰躺着,脑袋悬空搁在浴池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