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喝酒。”迟归瞪了王昆仑一眼,将海湾拉到身边,温热气息擦过他耳珠,引起一阵颤栗:“少喝点。谁说今晚你不开车?”

“我也就跟你这样罢了,又没有对别人这样。”海湾拉着他向回走,埋着脑袋溜进包厢,悄默声地坐在了迟归旁边。

“的确有很多人对刺破真相的咨询师心生厌恶,但我希望你至少能够配合,否则我们的谈话将是无意义的。那样只会耽误彼此的时间。”

海湾挪到他身边,低头向里看去:“什么也没有啊,一个罐子有什么好看的?”

“彼此彼此。”他转向海湾,微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继续吃吧。”说毕,匆匆而去。

迟归则是不屑于理会,他整整海湾宝蓝色的领带,安慰道:“不用怕,我带你进去,有事随时打给我。手表不是还戴着?”

视频咨询结束后,海湾彻底倒在沙发靠背上,着实松了一口气。

海湾冷笑一声,红着眼睛问:“那许鹤呢,他通过了么?”

“哎——”

迟归那样的商务精英,合该拥有这样一个八面生风的助理。

即便他看不到也没关系,有这条丁字裤在,将来还有上门的机会和借口。他得意地笑了笑,真是个聪明小孩儿,看谁以后还说他傻。

鹰眼难逃,他们还是一秒发现了他。

海湾眼看着评论区变成虐狗现场,匆匆回复过几个不相干的人,关上手机闷头睡了。

话未说完,门铃忽然响了。

海湾穿得太单薄,喝过酒的人浑身发热,车里空调又过低,他一进去便抖起来,咕咕哝哝的直喊冷。

不掺杂个人情感的交易。

陆远舟热也顾不上,凑过脑袋好奇不已地问:“他数落你什么了?”

海湾此时跪在了地上,两腿一前一后,作出向前爬行的姿势,侧影巧妙地掩去了股间风光,却诱人窥伺。

其中大半是小姑娘,小半是比小姑娘还花枝招展的漂亮男孩,鲜嫩,多汁。

“哎——不用了!”

“不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个惊慌清脆,后一个深沉忧虑。

迟归看他一眼,将人打横抱起,径自向地下车库入口走去,留下话说:“我送他去医院,多谢。”

海湾不好拆穿,待走出十几米远,伸长脖子看着女人带狗远去的背影,安心道:“放我下来,我没事儿,刚才疼现在不疼了。”

“有没有事,去过医院再下定论。”迟归不由分说,拉开副驾驶车门将他塞了进去。虽则是乔装,可方才那一下听着的确不轻。

“我真的……嘶——”话刚出口,海湾蓦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迟归眉心愈发紧,拨开他散乱的额发,见周围已沁出一层薄汗,不禁情急:“到底哪里疼,湾湾?”

“真没摔着。”海湾倒吸一口凉气,分外艰难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肚子好疼,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去医院就知道了。”迟归系上安全带,脚下油门猛踩到底,发动机随之爆发出隆隆轰鸣声。

方向盘一转,车子倏然蹿了出去,迟归就近走滨海大道,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了医院。

原本海湾还能与他交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益发疼得话都说不出来,进门看见医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未顾得上贫嘴。

迟归路上已经给周容通过电话,请他和医院方面打个招呼。到门诊才发现,以海湾的症状,根本不必走后门,直接被送进了急诊。

周容赶到时,他正躺在诊室的担架床上,蜷着身子痛苦不堪。

医生见惯风浪,这点小恙并不放在心上,戴口罩、摘眼镜,从从容容、不慌不忙。

迟归看得眼神直放冷刀,争奈此刻有求于人,他也不好发作,只得暂时按捺。

海湾被命令躺平,医生带着一次性手套,在他左下腹按了按,问道:“这里疼吗?”

“不、不疼……不是这儿。”话音刚落,迟归沉声插嘴:“他捂的是哪儿你看不见么?”

医生回头瞪了他一眼,朝海湾肚脐下偏左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后者“嗷”一声痛呼,几乎将房:“迟归说得对,你不用怕。这样的小手术,五天之内一定好,不会有问题的。”

海湾愁眉苦脸地摇着头,坚持道:“我不住院,不手术。求求你了,让我保守治疗吧。能保守治疗的,是不是?”

“的确可以保守治疗,不过实在没必要,因为这是个很小很小的手术。”周容耐心解释说,“而且保守治疗就是打消炎药,你以后多半还会发作。”

“与其到那时再疼一回,不如现在根治,万一拖延到病变就不好了。你这么年轻,身体素质极佳,恢复起来很快的。”

“不行,我……我不能做这个。”海湾灵机一动,找出一个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借口:“我可是个模特啊,还是裸模呢。万一肚子上有疤做不了老本行,我就没饭吃了,我必须得保守治疗。”

迟归给他盖上被单,斥道:“做不了就不做,你少吃过一口饭么?”

“可是……我那个……我签了合同。”海湾简直被自己的急中生智打动了,“对对对,我签了合同。在合同期内留疤,我要吃官司赔钱的。”

“那就赔钱,你不用管。”迟归手动合上他眼睛,“可以了,安静一会儿。好好休息,我在这里看着你。”

周容见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笑说:“放心吧,不会留疤的。只是个微创手术,在你肚子上打三个孔就好了。如果不是疤痕体质,长好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海湾还要反驳,收到迟归的眼风,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一时周容出去,他又道:“我真的不想手术,你保证过不强迫我的,现在就说话不算数了么?”

“保证书上说,在你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下,不强迫你做任何违背你意志的行为或决定。”迟归一板一眼地与他分辩。

“你现在生病卧床,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按照第二条的规定,我不能让你做侵害你人身财产安全的事。生了病不手术,难道不是侵害人身安全?”

“就不是。”海湾扁着嘴咕哝了一句,疼得面部表情都扭曲着,还要强词夺理:“我不要做手术,就不做,反正你也不能把我绑进去。”

迟归闻言,下意识地想要训话,但见他一双晶亮的眸子紧紧闭着,睫毛也湿漉漉的样子,心顿时软了。

他坐到床头,将人拉进怀里,柔声哄道:“好了,湾湾听话,乖乖动完手术,我们的病就好了。”

“不动手术也能好,我想保守治疗。”他根本不买账,侧脸贴着他胸膛,闷闷道:“你一点儿也不好,我好疼,你还逼我。”

“我要是对你不好,就该惯着你,让你活该在家病入膏肓。”迟归抬手去捏他鼻尖,手在半空中一滞,想想转而抚上了他的背。

“别的事你都可以闹,也都可以随着你的脾气胡来,唯独这个不行。本就是小病,万一耽误了,后悔就晚了。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的么?”

“这样吧。”迟归计上心头,与他讨价还价,“你只要听话,配合医生把手术做了,出院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他的利诱有些作用:“去哪儿玩?”海湾闭着眼睛问。

“你想去哪儿都可以。”迟归承诺说。

海湾顿了顿,嗫嚅道:“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