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色昏黄,手下摆上饭菜,却哪里有心情下箸?却见两个喽啰把奄奄一息的右进宝抬了过来,不悦道:“你不去静养疗伤,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怒道:“大胆!我家少主的名号,可是你叫得的!我乃蚕丛国一等勇士、巫女峰前山掌管使、左招财是也!留下你们的车马兵器,望巫女峰向我家少主遥拜请罪,我可考虑饶你一命!”

“我本来已有了一些踌躇,但听了那番‘至味之论’,更无疑了!天下只有伊挚那个混蛋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若不是因为有莘不破是那个人的孙子,于公之斯又怎么肯轻易让儿子屈居人后!”

芈方笑道:“除非你们有本事把我打倒。否则……”

凌乱的草木间,一头猛兽被歌声惊醒。这歌声何等熟悉!它模糊地记起那支吓得它千里亡命的羽箭。它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丛林的边缘,看着一堆长长的东西在它身边经过:那堆东西里有风马,有山牛,有人——但并没有那个天神般的人类的气息。看来这群人不是那群人。咕噜噜……它的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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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僵持下去,只怕耽误更久。”

“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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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打开第三间时,只见满屋光华,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悬浮在半空,九颗龙眼大的珠子围绕着大珠飞转不息。昊长老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子母悬珠’。”有莘不破道:“看起来蛮值钱的,收起来吧。”

卫皓奇道:“向西,这怎么回事?”

“老大,你说他要干什么?”旻长老悄悄问了一句,苍长老摇了摇头。说着看看满地堆积的酒坛。他们这些老成的人对于公之斯把商队交给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大感不满。

于公之斯还没有死。匕首没有拔出来,血也不再流,一个巨大的花苞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代替他的心脏一起一伏地蠕动着。于公孺婴哭倒在他脚边;江离一手搭着他的脉搏,脸含哀凄;众人环列成半月形,默默而立。

“你怎么了?”

“为什么?”

“狍鸮还没有从丧目的痛楚中恢复过来,但檗城主的那一下重手仍然没法伤得了它,只是把它逼进了陶函之海。施展了这一招以后,檗城主就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任谁都看得出他元气大伤。没过多久,一条长着眼睛的怪尾从陶函之海中飞出来,在墙角一卷,把哥哥卷进去了——那时候我还没认出是哥哥,以为只是贵宾中的一个。然后,银环也跳了进去。”

坍塌得七倒八歪的墙壁下,是无数的碎末——墙壁的碎末、家具的碎末还有尸体的碎末。

她回头向于公孺婴望了一眼,再转头,上半身也慢慢变化为巨蛇。巨蛇吞吐着血信,尾巴狂扫,向狍鸮卷去。狍鸮冷笑,任由她卷住自己,突然间一抓向巨蛇的七寸插落。一声悲鸣中,无数鳞片纷纷飘落。

“一个大荒原所有妖怪都要匍匐在他脚下的人。”

檗有阗默然。商队在外,威信最重,而他也完全明白陶函之海的失窃对陶函商队来说会造成什么样的打击。这件宝物已经不仅仅是一件宝物,而是一种精神的萦系,因此,他才会在素来重然诺的于公之斯亲口说出以后,还不敢完全相信地再追问一句。

“于公兄,”檗有阗不无忧心地说,“狍鸮虽然被冻住,但这祸害似乎并未断根!”

檗有阗叫道:“不好!如果城门被破,到时候我们就算能制住狍鸮,妖群冲进来,局面也非失控不可。”堡中的几个首领在没有想出克制办法之前,都不愿贸然动手,但形势却已经容不得他们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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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不死果让老不死吃了?”

在三十年前那个火光四起的晚上,他临死的父亲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三十年后,春,大劫,陶函之海……”等话。说的人是临终呓语,模糊不清;听的人是纨绔遭变,手足无措。所以当初他也搞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些年潜心苦思,渐渐理出一些头绪。在一块传家的龟甲佩上,很清晰地刻着毫无意义的一组年月和日期。年是今年,月在本月,日期就是两天之后。联想起亡父的话,他推想:这两三天无忧城应该会有一次大变故,而陶函之海则是这次大变故的一个关键!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要夺回城池,完成卫皓一直向他灌输的宏愿,这很可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咱们不一定吧。不过这无忧城内大部分的人只怕在劫难逃。”

老不死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小伙子,突然后悔自己选错了。当时他在靖歆和有莘之间选择了后者,是觉得这个毛头小伙子好对付些。积年的经验告诉他:如果落到靖歆手中,即便自己最后帮他实现了愿望,也逃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有莘不破也许好对付些,但这个看起来只有几斤蛮力的小伙子,真的有能力在群雄虎视的情况下保护自己吗?

突然一个驼子急匆匆走来,与檗有阗一阵耳语。檗有阗先是冷笑,随即攒眉,单刀直入问道:“于公兄,贵会可有一位叫有莘不破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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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问:“怕什么?”

江离没等他说完两个字,早已捏着鼻子远远避开,只丢下了两个字:“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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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在荒原的边缘,有莘不破倒下了。如果他知道再走四五里,就能望见荒原边缘的枯桃树,这也许能鼓舞年轻人继续走下去。如果那半瓶酒没有灌进陌生人的口中,而是他自己喝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在荒原外面逍遥了。当然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抛下了陌生人,却一辈子绕着那个土包子打转。

能和他并驾齐驱的,是号称防守力最强的大侠客季丹雒明,和攻击力最强的箭神有穷饶乌。混迹于江湖中的人很少有人见过这两个传说中的大高手,但他们越是神秘,传闻越多。特别是有穷饶乌,更被传颂得出离常理之外。月亮缺了一角,就有人说月亮被有穷饶乌拿去试箭了;星星少了几颗,又有人说让有穷饶乌射下来下酒了。

子莫首的剑圈越来越大,和干虎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干虎突然感到一股凉意逼近,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发呆了。

有莘不破道:“对,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

于公孺婴道:“这样厉害的敌人,又和我们结下了深仇,将来只怕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有莘不破道:“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于公孺婴道:“我的意思就是想问你:为什么放他走?”

有莘不破不答,反问道:“你想杀了他?”

于公孺婴耸耸肩:“我没说过要杀他。”

有莘不破道:“你如果不想放他,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刚才的动作又不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