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深情无限地睁开眼睛,悠然唱道:“桃之夭夭……”

“银环是谁?”江离又问。

狍鸮道:“小小年纪,有这样的修为,也算不错了。不过你虽然算尽机关,依然白费心思。人类,我问你们一句:你们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纷乱的提问被檗有阗沉稳的声音压住了:“于公兄,陶函至宝的威力,小弟是见过的。如果带在身边,不知能否取出一展神威?”

现场无数的人与妖都被这奇观震惊了,堡内随即发出震天价的欢呼!而妖群则发出阵阵悲鸣。人类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它们看到绝望的未来:“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

狍鸮看见一个比自己手抓还小的食物向自己冲来,十分奇怪,以前这些香喷喷的食物见到自己总是到处乱跑,从来没有向自己冲来的。它探出右手,正想把它抓住,哪知这食物十分矫捷,突然弹起,左腿在自己手背一点,倏地向自己的额头飞来。这一下出其不意,额头着了一下,有点疼。它突然生气了,左手挥了出去……

于公之斯叹息着。有莘的杀戮让人感到恐惧,而江离的杀戮却让人感到美。他不知道自己遇上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狼群本来是进城避难来着,它们和其它妖兽一样,凭借直觉隐约知道这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但已经居住在这里的人类却不能容忍自己的领域受到妖兽的侵犯,强壮的人拿起了刀剑,戈矛,棍棒。在冲突中数十个妇孺当场毙命,其中有一半以上是被混乱的人群踩死的。

“别这样,我们的日子长着呢。”女人幽幽低语。劝了几次以后,年轻人终于把另一只脚也迈出了门槛。离去时走得很急忙,缩着头,把大半个面部藏在竖起来的衣领中。

“对了,这就是妖乱。”

金织的隔壁,门微微露出一缝。门缝后面,是一只桃花一般的眼睛。

“据说他是这城池草创时的三千个兵丁之一,这大风堡的基石,也有他的一份力气,算是我无忧城的一位耆老。”

靖歆听到“有莘”两字,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这个姓氏有几十年没人敢提起了。你的师长敢情现在在大风堡里头?去叫他出来领教领教本座的手段。”

江离一路打量着大风堡的格局。和外城的土木结构不同,这是一座罕见的石头城。看阴暗处积年苔痕,多半有数十年的历史了,但一百年只怕还够不上。“看来这座城堡不是上一次天劫之前留下来的,不知道它这一次能不能扛得住。”这些天来,他问过夏历,已经知道了自己沉睡的时间,按照师父所叮嘱的计算,再过三天就是自己入睡以后的第一百天,也就是千里天火降临之日。

“路线的事情,以后再说。”于公之斯看着两个客人,温言道:“但两位却不宜再留在我们商队,请恕我逐客了。”

所有人心中都一齐叫了一声:“幸好!”

※※※

他已经迷路了,一个人能否走出这个荒原,已经很成问题了。如果再加上一个负担,生存的几率将会降到很低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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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莫首走出营帐,拔出他的剑,刺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喉颈之中。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剑有些滞窒。

“后来怎样?”有莘不破追问。

“檗城主死了以后,场面更加不可控制。紫蟗寨的强盗们冲进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抢不了的东西就放火烧。本来城中卫兵和平民的人数比他们多得多,但大家一来各自为战,二来卫兵和平民本身就在互相残杀,所以根本没法抵挡这些如狼似虎的强盗。紫蟗寨那个什么卫皓嚷嚷什么:‘大家不要急!听寨主安排,整座无忧城都是我们的,我们会成为这座城池的新主人!’但根本没有人听他的。所有强盗都杀红了眼,抢红了眼,烧红了眼。卫兵们但求自保,贫民们互相践踏。”

“我见场面混乱,率领陶函的兄弟们全部撤入附堡,总算保住了元气,但是,一些弟兄还是死在混战中,而且我们的货物……”

陶函的货物早已被洗劫一空,连铜车也大部分遭到了破坏。

于公之斯安慰说:“你已将做得很好了,只要人还活着,车队迟早可以重建,货物也迟早可以赚回来。”

之后,于公斛宁就一直固守附堡,只放进了一些平民和相熟的旅客。紫蟗寨盗众曾经几次试图攻入,却被负隅而斗的陶函勇士连番击退。

江离沉吟道:“难道除了躲进附堡的人,其他的全部死光了?”

于公之斯道:“那倒未必,多半是逃散了。唉,没想到无忧城七十年基业,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有莘不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紫蟗群盗应该早就撤走了,只有札蠃惦记着陶函之海,独个儿留了下来。否则这么一大票人,不可能一下子就走得光光的。再说,如果狍鸮不死,他一个人要逃脱机会也大得多,若连他的强盗子孙们也带在身边,可说什么也逃不了。”他转头问于公斛宁:“你可知道他们走了多久?”

于公斛宁面一红,说:“后来我们虽觉得外面静了下来,但只怕是札蠃的诱敌之计,因此上固守附堡,静观其变。过了好久,正想派几个勇士出来打探,你们就找到了。”

于公之斯道:“人心一散,繁华的城市也会成为一座破落的废墟,强盗就是强盗!他们能够毁掉这座城池,却当不了它的新主人。”

*

第十二关乱伦的盛宴

破落的无忧城,静宁的夜。月光再次清朗,风中虽还飘散着焦臭,但已经没有那种诡异的气息。

※※※

金织回到东城的家,这一带的房屋没有遭到天劫流火的蹂躏,也没有被紫蟗寨的盗火波及,但显然有妖怪光临过,从屋顶、墙壁到地面,到处有大大小小的洞坑,而那扇木板门居然还在!

金织惊喜地关上门,上了闩,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翻箱倒柜地乱找,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迫不及待地掀开床板,搬出两床铺盖,扯出十几套旧衣服,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陶瓮,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掐出一个破旧匣子。她又四处望了望,这才打开匣子,数了数里面那些不贵不贱的首饰。这个老资格的妓女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她下半辈子的美梦居然经过这么大一场动乱后还完好无缺!金织抱紧匣子,感谢上苍对她的眷顾。

“阿三一定等得很着急了。”她想着,把匣子紧紧藏在胸口,便要下床出门,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吓得她不敢动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胸口的宝贝。

※※※

“为什么陶函之海会在札蠃手中!”金织不敢出声,缩在床角。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怒气汹汹的声音。

“嘘!小声些。”是石雁。金织松了一口气。既然是石雁和她的客人,那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关自己的事情。她突然见到墙壁上一个小洞,似乎是被小穿山兽之类的妖怪留下的痕迹。有时候人的好奇心真的很要命。

“小声什么!这附近的人全都死光了!快说!为什么陶函之海会在札蠃手中!”那个男人和他的声音一般英气勃勃的,比阿三俊多了。石雁好像见过这张脸,一时却没什么印象。反正无忧城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多半是某个商队随行的公子哥儿。

“来,过来,我看看。嗯,还好,你要是受了伤,我非心疼死不可。”年轻男子很不耐烦石雁顾左右而言他,但在脸庞被她柔弱无骨的手抚摸着,脸上的怒气似乎也减了几分。

“他抢了你的?对不对?”

石雁笑了,她一笑,金织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