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见她缩成一团,柔弱可怜,心中担忧,霜姐姐因我而受重伤,此刻一定感觉很冷吧,不自禁伸出手将她抱住。

秦秦霜反常地反应迟钝了,虽然一剑卸去杀意,但其他的负面状态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啊。这个吗?不原谅。”

聂人王既未想到儿子所使的步法并非源于自己,又着力想要将好容易逼入困境的秦霜劈于刀下,自恃内力强横,由得聂风乱点,谁料身上从没想过的部位被其一点,竟令他右臂一麻!

他或许应该庆幸,因为正是他的昏迷,让他错过了接下来他所最不希望见到的一幕。

但是,这个被人叫做霜小姐的女孩儿,看他的眼神却和所有人都不同。没有惧怕,没有嘲笑,也没有怜惜。他长年与虎为伴,感觉极其敏锐。他注意到,她看杞柔的眼神与看他完全一样,美丑对她而言,似乎毫无意义,甚至是不是人,大概都没有关系。

杞柔一直在看秦霜,村人和那些外面来的人都说她生得好,不似个村姑,但见到这个女孩儿,才知道什么叫通身气派。无关衣饰,无需作态,小小年纪,一个眼神,已让人不由自主俯首听命。她身边的长发男孩,也是灵秀卓然,只是被她一比,便显得太过稚嫩。

秦霜不理会风清鹰,低头对聂风道:“你想救一人,却将有百人甚至更多人为此而死,你可满意?”

冷玉却得意洋洋:“这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十大门派之一的风月门门主风清鹰风大侠和其弟风清和风二侠,能来咱们这种小地方,老王你藏着的好酒不要再挟着了,赶紧端上来,再整几个拿手菜,快点。”

秦霜却不在意,只是为聂风的悟性和心性而欣然。

秦霜的武技大半是自己观想揣摩摸索而来,雄霸只授了她一套天霜拳,其他指点极少。她在天下会地位特殊,无人伴她习武。近日雄霸虽收了步惊云,但在秦霜心底,这个所谓的师弟等同敌人而非同门,步惊云若向她动手,便是挑衅,她反击时自也不会考虑对方是否会因此受伤送命,说不定还在期待失手。

泥菩萨当年要教她易容之术想结个善缘,她怎会稀罕这种雕虫小技,并不需要刻意掩饰,只是稍稍变更气质,再下个暗示术,寻常人便会下意识将她当成平凡少年,不会多加注意。

秦霜清泠的声音继续传入她的耳中:“孔慈,你的意思呢?”

秦霜望着他,面无表情:“你学不会,我也不想教。那一招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步惊云略一点头,掉头而去。留下孔慈在原地怔然,叹息,她原本一直希望他们交好的,让霜小姐不再那么静,云少爷不再那么冷,可为什么此刻心中却有闷闷的感觉。

看着她飞奔过去,不顾地上的水渍污损了裙摆,追上前努力地为步惊云撑起伞。

秦霜轻轻旋着小伞,身上的铃铛发出清零的脆响,纵是和他这般满身血腥提着人头的人走在一起,她依然纯净得让人心悸。

雄霸满意地一笑,转向步惊云:“惊云,你师姐秦霜率众攻打千峰寨报捷而归,岂料归途中听闻老夫被刺之消息,忧心之下,旋即把门下托付副帅,自己连夜兼程,第一时间赶返天下会,这等孝心,惟有霜儿才有!”

这也是无可奈何,秦霜虽然走了剑修的路子,但在这个世界,只能是剑武,而不是剑仙。就算剑道高明如无名,要赶路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用脚。脚踩飞剑潇洒来去的方式想也不要想,纵是秦霜逆天地可以用霜华飞起来,也定会被暴烈的天地元气撕成碎片。

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遥望着迤逦的人群上了天梯,在三分校场止步。步惊云呐呐道:“我走了。”脚下却钉得牢牢。

“他们那些人是攀不上霜小姐,就想来攀附你,你要不小心,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位子,就等着你犯错呢。”

“霜儿,这不是照顾你几天然后被你收了的婢女?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秦霜打完,抚着胸口,边咳边往台上走,台下无一人发笑,就连台上的雄霸也有些发呆。霜儿竟然连风神腿也学会了?那她会不会排云掌?

这一下等若断了步惊云在帮中晋升的路,短时间是绝无可能出头了。

雄霸无言地拍拍她的肩:“以后你受刑的时候,师父会叫入门弟子轮流执刑,你要借此留心,那些认真执行的,那些蓄意讨好的,你都暗暗记下,等你开了天霜堂,哪些人可用,心中也有了数。当然,若是有那不开眼的,师父也不会留情……”

文丑丑暗暗叫苦,他已经将身子缩了又缩,却还是被雄霸叫了出来。抖抖索索地站出来:“办事不力,脊杖三十。不过霜小姐乃是初次,理应减刑。”办事不力这个罪责可大可小,他自是说了其中责罚最轻的一个,帮主那么疼爱霜小姐,为她的安危连续几日茶饭不思,霜小姐也不容易,好容易平安归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算了。

秦霜看他和剑对抗,终于叹息一声,上前去按住剑身:“你这般动静,不要惊了无名大叔。”似乎能够听懂秦霜的话,剑的光芒逐渐褪去,重归于沉寂,那股慑人的气势也消失无踪。

她向秦霜伸出手,我的好友,缘何会在这个时刻想起我?

无名看两个孩子斗剑,倒有一半精力集中在秦霜身上,秦霜双眸紧闭,眉头微蹙,手指紧扣剑柄,似是强忍着什么。随着剑晨和霍惊觉交手,竟隐隐透出一股剑意来。

剑晨有些不甘,反问她:“那么你的目标是什么?”

秦霜忽然低声道:“死别已吞声,生别长恻恻。”

剑晨用力点头:“我会尽力照顾好你们的。”

秦霜跳下床,笑道:“我和你一道吧。我的确不曾做过,不过,天下无论什么事,只要让我看一遍,不用刻意教,我大都能学会。”

霍家孩儿低头不语,秦霜笑道:“是啊,活着很辛苦,却还要活下去。每一天我都会对自己说,一定要活下去。”无视霍家孩儿猛然抬起头,射过来满眼仇恨的目光,“不知前辈您如何称呼呢?”

秦霜的身体其实也早支撑不住,微掩小嘴:“师父就是师父,分什么好坏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