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微笑,可是偏偏给人冷峻的感觉。不原谅,是因为不责怪。宽和不是因为大度,而只是因为不在意。聂风心中越发难受,近在咫尺的她,仿佛骤然间拉远了距离,让他再也无法触碰。

秦霜依然神色从容,但眼中也多了凝重。这种地形的确对她不利,可是若要退出洞穴,聂人王势必又会杀了鬼虎。她雅不欲做出这种两难抉择,瞳中紫光一闪,就要在此地了结恩怨。

发狂中的聂人王不管对面是谁,他只是要杀掉所遇到的一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忘却那个女人的无情。似是感应到秦霜的不寻常,聂人王大喝一声,刀式横出,赫然是傲寒六诀之第三诀红杏出墙。

第二次了,上一刻的温柔谈笑,下一刻就是冷酷无情。每当他被她的温暖吸引,随即便看到她冰寒的另一面。

见秦霜和聂风起身上楼,忙道:“这位小姐……”看秦霜若未所闻,头也不回,杞柔一咬牙,双膝重重跪了下去,呼道:“小姐,请留步。”

风清鹰反应最快,立时躬身行礼:“风月门门主风清鹰见过霜小姐,不知霜小姐到此有何贵干?可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劳?”即便没有标志性的金剑白衣,玉佩铃铛,但雪肤,明眸,娇弱,锐利,便是身着男装,也掩不住这种奇异的反差。曾见过秦霜的风清鹰更是不会认错,只不知刚才怎么会走了眼。

风清鹰扫了店中一眼,见别无他人,只角落坐着两个孩童,也未曾在意。倒是风清和多看了几眼,但聂风衣衫破旧,埋头吃面,并不显眼。秦霜也是一身素朴,不过是寻常少年,无有异样。

秦霜微笑:“说什么学不来,不过是不想学。”这个世界爱武成痴者比比皆是,她不习惯也得习惯,也不计较聂风的选择,先说了几句呼吸的方法给他。

对上聂风,是秦霜第一次思考如果动武后不愿意伤害对方怎么办?也是秦霜向武者的进一步蜕变,武功,不仅是杀敌,也能够不杀。

聂风脱口而出:“霜姐姐?!”

秦霜点点头:“知道了,你去收拾东西吧。”

忽然想起秦霜说那一剑不是她的道,只是个意外。

后山本是禁地,但步惊云既为帮主弟子,自然一路无阻。远远望见断崖峭壁,飞泻而下的水流撞击在岩石上,玉碎珠溅,瀑布之下,水流积出一个深潭,潭水又化成千回百转的溪水流出山去。水潭边的白衣女童,赤着小脚,轻踢潭水,意态甚是闲适,面上却是完全相反的凝重神情。

孔慈一跺脚:“霜小姐!”

杀死和霍步天一样的霍烈,让他有一种完全坠落于黑暗的感觉,一种万劫不复、永无翻身的感觉,不单身体,还包括他的灵魂!连至亲都可杀,天下还有何人不可杀?

秦霜微微蹙眉:“居然有刺客能欺上天下会总坛,守备者不能脱其责。”

内容很短,但是信息很丰富:帮主遇刺,帮主收徒步惊云。

他可以站得离这个流泪的女孩儿这么近,却只能在梦里回想那一次她主动抱住他时冷酷约定。

那侍女见说不动她,冷哼一声走了,兀自嘀咕:“真是不识好人心,也就是好命,遇上霜小姐那样和善的主子……”

孔慈不知步惊云心中的百转千回,她只是看到一个神色冰冷抱屈孤苦的少年,心中涌起同情,还待再劝,却看见雄霸已在众人簇拥中出来,身侧随着秦霜,娇小的身躯,偏有种凛然的气势,让人一眼便望见她。忍不住想起她抱怨没有自己高时的娇憨神态,心底更是一片柔软和骄傲。

伸出雪白的小手,用力握紧,“你们输,是因为你们太蠢。你们先是怯懦不前,然后心浮气躁,最后气沮神丧,毫无斗志。就算是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如果你们肯豁出去,齐心协力,而不是各自为战,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我还能打倒多少人呢?”

雄霸嘴角泛起一丝引徒为傲的笑意,道:“好!霜儿干得好!霜儿便是这样,她要不不做,但若做,就一定会做到最好。文丑丑,你再送些合用的药材去天霜阁,她最近不是要了个小婢么,让伺候得用心些。”

他做到了,那么“师父所希望徒儿做的,徒儿一定会去做。”你想要的,我也给你。

雄霸狠狠地看着她,喝道:“你可知罪!”

他转身要走,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再留。

这是一次对前辈赠予的感谢,也是一次跨越时空的剑祭之舞。

却是剑晨将要刺中霍惊觉,心中不忍,一收劲间,被霍惊觉顺手一挑,木剑脱手飞出,疾射向正在观战的无名。无名还在注意秦霜的异常,并未在意,眼见木剑已如疾般刺至其眼前两寸之位,他目光一抬,闪电般落在木剑之上。蓦地,整柄木剑竟给扭曲,坠到地上!

剑晨大不服气,霍惊觉也扬了扬眉。

他看着她的双眼,不再引发他的戾气,那样安然,那样清澈。她也许并不怎么注意自己,但看自己的目光却从未有过他在黑衣叔叔和剑晨眼中发现的悲悯。他奇异地觉得,虽然她是他的敌人,但她比无名师徒更加理解自己。

无有师门长辈同道护持的魔,岂是那么好成的?她若入了魔,无名可会放过她

秦霜听出他的关心,清澈的眼眸看向他:“我不会随便和人说话的。”带一点绝对的骄傲,“无名大叔,虽然我不满意你用你的原则来规范我,但我从来不会说出违背自己心意的话。我这样说,是要告诉您,我不会拜您为师,但是若是看了您的剑招,我没办法不记下来,如果不想被我学了您的武功,就不要让我看!”

黑衣汉子看着她笑靥如花,眼神明澈,不带半分阴影,丝毫不以自己的病痛而苦。再看霍家孩儿,意外发现那孩子眼中除了冷意外,还带着一种哀伤,一种无法言喻,深入骨髓的哀伤。

凭她的心智,到场上只是片刻,便判断出对方虽为高手,但并不嗜杀,否则如何会贸然开口点破?

秦霜横剑在胸,脚下微错,看似极其勉强地将此剑躲了过去,却没还招。剑晨没有说谎,他师父虽然匿名已久,但剑法乃是天下第一。名师高徒,他的身形虽见生硬,舞动着的剑法却是精妙非常,每一剑皆蕴藏无尽变化和后着,实是深不可测。

一声叹息,火焰自动分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一身乌黑素衣,唇上蓄着稀疏小胡,双目流露一种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仪。神情似冷非冷,似暖非暖,像已饱历无限沧桑。后面跟着一个白衣男孩,眉目疏朗,温文尔雅,怀中抱着一个男孩,双眼紧闭,未知是死是活。

握住金钱,大娘忙向人群里看,哪里还见着秦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