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无言,老板听到动静,跑出来,恰看到鬼虎的丑脸,吓得一声不吭晕了过去。秦霜发出轻轻的笑声,她的笑声比最纯粹的银铃声还要纯净,没有恶意,也不包含善。

他心中想,也这样问出了口。

秦霜淡淡道:“是我问你。”

老板听见喊声,忙从厨房跑出来:“什么贵客,冷玉,你可不要诳我,哟,杞柔姑娘也来了。”

聂风甚是聪颖,并不因秦霜说得简单而轻慢。初时还觉奇怪行路之中教这个做什么,稍加尝试,效果却极为显著。每一呼吸间,浅薄的内力都似有所成长,运转在轻功上,身子都似轻了几分,不由喜不自禁。

秦霜蹙起眉,抱臂后退,却没有还击。聂风只是希望将她逼退,并无伤人之意,她心中自不起感应。心剑是遇强越强,她此刻的武功远在聂风之上,也难以提起斗志。

秦霜身形一闪,已经来到聂风面前,满眼诧异:“你怎么认出来的?”

秦霜也望过来:“孔慈,今日步惊云当着师父的面问我要你。”

即便是个意外,那也应是秦霜的剑法。只是那是心中藏着多大的恨才能使出的一招,连悲痛莫名也似有不及。

但他来到天霜阁,却只见到孔慈。

指尖擦过眉梢,似是要抹去上面无意沾上的雨丝,秦霜漫然道:“你想送他便去罢。”

步惊云紧悯双唇,他明白秦霜的意思,只要他不放弃复仇之心,他便永远走不出天下会。只是在付出这么多后,他又怎么可能放弃,他又怎么可以放弃?

雄霸笑道:“霜儿一路辛苦,先不要管这些小事。霜儿,为师这次收徒较为仓促,你可不要责怪师父偏心哦。”

雄霸曾赞秦霜八个字:谋定后动,一击致命。这次攻打千峰寨看似仓促,实际早已全盘掌握,到达后从动手到扫尾也不过只用了三天。

败即是死。

秦霜威权日重,孔慈自也水涨船高。天下会侍婢中哪个不嫉妒她的好运。秦霜在外如何整日呆在天下会的她们自然不知道,只看见秦霜在雄霸身边温柔天真,乖巧可爱,对其他人平和自然,从不曾说过一句重话。

眼见他们过来,连忙跪下,见步惊云还在发呆,忙用力拉下他,低低道:“快跪下,你别让霜小姐为难。”

众弟子再知道秦霜受宠,被她这样打法,也挂不住颜面,何况帮主就在台上看着,也不能显得太过无能。个个提起精神,开始反击。无奈秦霜身法看似不快,但十分巧妙,绝不在一处停留,瞻之在前,顾之在后,每一步都避实就虚,众人打不中她,反被她又打倒数人。

文丑丑打着稽:“帮主时时刻刻念着霜小姐,霜小姐自然也会尽力回报。属下很是期待下月霜小姐如何挑人呢。”

雄霸叹了口气,再度端起药碗:“你小时候,我总担心你夭折。现下长大了,身体也好些了,却又频生劫难。你一个女孩子,身上留那些伤痕,将来可怎么好。”说到这里,猛地觉得这是一个危险话题,硬生生转了,“下一次绝不可再轻易涉险。师父说要当众打你三十脊杖,这道命令是不会改的。今天打了五杖,还有二十五杖。”

秦霜淡淡地道:“徒儿此去奉命屠灭霍家庄上下七十二口,只杀了七十一口,霍步天一子未死。徒儿办事不力,敬请师父责罚。”

霍惊觉痛苦得几乎要大叫起来,不止是人,连一柄剑也摒弃自己么?不顾一切地一发蛮力,把剑从剑鞘中硬生生抽出半截!蓦地,剑锋光芒在昏暗中暴绽四射,照得室内犹如白昼!这柄剑,果然是光明正义之剑!这柄剑根本不属于他,因为他一直在痛苦及黑暗中生长,他的仇恨,根本和这柄剑背道而驰!

身处其中的秦霜已然忘情。

剑晨反应也极快,“啪”的一声,木剑挡着竹棒,霍惊觉更给他反震开去。霍惊觉自知剑晨所习的剑法高明远超霍家剑法,惟一可乘之机便在剑晨的剑法尚未纯熟,而自己早已熟习霍家剑法。便是如此,也惟有抢得先机方有取胜可能,没想到自信最快的一剑也被剑晨挡开,自己更被震退,霎时之间,一颗心一寸寸的向下沉去。心知不是剑晨的对手。但脑中随即浮出秦霜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心气上涌,霍家剑法一招招使出,势道凌厉,竟是毫不留情。

秦霜只是笑,看剑晨的嘴快挂起油瓶,方道:“这世上已经有一个无名大叔了,何必再有第二个。”

秦霜早已收回霜华,平静地望着他,伸出一只手:“起来吧,你已证明。”

且秦霜心性可说是坚韧,也可说是偏执,既然认准借用心剑修武入道,便不会动摇。

秦霜撑着脸颊,半点没看霍惊觉,就算他是霍家惟一的活口,现在的情形,她还能砍下他的头,带回天下会去么?“不如告诉我厨房在哪里,我自己去烧吧。”

黑衣汉子觉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般古怪的小孩,还是一次两个,一个有着不该有的慧黠,一个有着不该有的哀伤。与之相比,自己的徒儿简直太正常、太可爱了。

黑衣汉子觉得徒儿这话说的真有说不出的别扭,但他素来是将这个徒弟当儿子养的,知道他心地有些柔慈,他又很是欣赏秦霜,也盼秦霜被剑晨说动,现在秦霜还未沾上血腥,但这样的资质,又似是白纸一张的心性,若被雄霸利用,天下不知会多出多少杀戮。

倘若剑晨能将剑式神髓尽数发挥,威力自是无穷。只是他年纪尚小,剑法精奇,却不能理解剑意,又是首次与人较量,更要打个折扣。

秦霜几乎是笔直前行,仿佛在确定什么。如果雪暗天知道她此刻正在计算尸体的数目,只怕会惊怖地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