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断言,“你不是不能吃苦,你是不愿意留下来!”

秦霜摇摇头,忽地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手帕,她被那霍家孩子抱着在地上滚过,那半个烧饼早已压烂,眼见是不能吃了,就手连帕带饼递给剑晨:“喂□□。”暂时不能离开,她也不纠结,略带惋惜地叹道,“原来文丑丑终究是吃不上这半个烧饼。”

闭目在脑中重演了一下与剑晨比剑的情形,剑晨的师父剑法纵然不是天下第一,也应非同凡响,他授给剑晨的剑法极其高明,如果不是剑晨而是他亲自使出,秦霜断无记下的能力。

只是见秦霜双眸如星,小脸微扬,说不出的骄傲。气血上涌,竟是无论如何不肯在她面前倒下。

黑衣汉子也有些惊诧,以他眼力看来,秦霜眼神清澈,站在血场上,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洁白无暇,幽香四溢,通身内外没有半点血腥气,显然从未杀过人见过血。但说话间,七十多条人命轻描淡写,视若无物,纵是为恶多年的江湖邪道也比不上。又几句话说得一个杀人如麻的人翻然顿悟,这样的心,究竟是纯洁通透,还是天生为魔?

雪暗天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直到听到“霍家庄”三个字,心中一跳,待霍步天的名字出现,更是确定无疑。玉浓竟是改嫁给了今日他们的目标霍家庄庄主霍步天,那么随嫁的步惊云不也成了霍步天的继子,今天必杀名单上的人之一?

秦霜一路没有说话。雪暗天是天下会内门神武堂副座,与秦宁同管训练门众一职,武功还在秦宁这个总教之上,只是不如秦宁更会做人,才屈居副职。雄霸看中他心思缜密,性格沉稳,且忠心耿耿,于是这次委派他紧跟秦霜,护之左右。

忽然击出一拳,正是风霜扑面,接下来拳势不停,化为霜寒抱越,不带招尽,再变为霜结中霄,紧接着霜雪纷飞、霜冷长河、霜痕累累、霜凝见拙,一路下去,一直到最强的一式,傲雪凌霜!寒气纷飞,铃声细碎,在这个初雪飘落的日子,在天霜阁的庭院中,秦霜第一次完整地打出了全套的天霜拳。

但是他自己呢,他精通周易、皇极经世书、紫薇斗数、子平命理、六壬神数……此刻却觉得前途一片茫然。算命的却无法知道自己的命,难道这就是天意给予研究命理的人一种所谓惩罚或者警示

文丑丑喜笑颜开:“能伺候霜小姐也是小的福分,怎么能让给别人。”

未到天下会,帮中已经得到消息,文丑丑率领众人早早等在山下路口,见雄霸到来,自是迎上前来满口子歌功颂德。

这些问题他压在心里,从不敢去想,她所表现出的种种奇异,他也只当天生聪颖,竭力夸奖,从不去追问。他就是要宠着她,宠到她再也无法离开。

这句话说的完全不符她孩童的外表。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喃喃念了几句佛,忽然又抬起头:“那么乱天机者,又当如何?!”

死囚不放心地看了聂风、断浪一眼,还待再说,却见秦霜脸色微沉,这才奉命去了。

秦霜凝眸注视断浪忙碌,淡然道:“他在量水。”

此刻竟被这小子随口诅咒,哪管他是否南麟剑首的儿子,当下便动了杀机。做个手势,死奴随即将断浪提起,就要将他摔死当堂。

乐山山川秀发,岷江、青衣江、大渡河在此处汇全,最为人瞩目的还是西面的乐山大佛。这尊又被称为凌云大佛的造像乃弥勒佛坐像,高与山齐,背山面江,双手抚膝正襟危坐,造型庄严,脚下江水滔滔,船行如蚁,壮观非常。时人赞誉“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亦有“上朝峨眉,下朝凌云”之说。

雄霸温言道:“今日你身子不好,改日再学也不迟。”哈哈一笑,“有师父在,只要你不下天山,总能护得你周全。”

来到武库门口,道明来意,她虽尚未在帮内担任具体职务,但总坛中人又有谁不认识她。看管人直接引她进入最里层的珍藏室,为她打开门,自己却不进去,恭敬地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秦霜看她一眼,雄霸自负自大,自来视美色如泥,后庭美女虽多,却多是为了发泄*,不曾有一人占得宠爱,这一位竟敢中途插口,显然与众不同。

说来也巧,自收养秦霜后,先有独孤剑圣上门挑战天池杀手,一番血战,一百零八名杀手只挑出十二人,雄霸乘机招纳,成为一股隐藏的绝杀力量,为他暗中解决了不少棘手敌人。而后,无名破万剑轮回而出,败剑圣,使其归隐江湖,一时风头无两。但三年后便中了“苍穹之毒”而失忆,且因凤舞与十大门派结仇,将十大门派杀得满目疮痍,高手长老死伤无数,武林一时萧条。其妻洁瑜被人毒杀而凶手难寻,无名悲愤失意之下诈死归隐。

“和你一起要钱吗?”秦心有些犹豫,做为一个小孩子,很多事情做出来都是惊世骇俗,有了这个乞丐少年,行事会方便许多。

如果她前世的同辈见到,不是仰头大笑,就是目瞪口呆,道门可以媲美魔门魅惑*的移气之法,居然被用来讨烧饼。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啊。

但是她毕竟撑了过来。两匹马连同马背上的那所谓父母妹妹已经不见踪影,只隐隐听见不断远去的马蹄声,很快,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只是这念头实在太过忌毒,就算是夫妇之间,也从来不敢说。

而中法就是心炼。世间精奇寒铁难寻,好剑更是可遇不可求。便有前辈高手独出心裁,以己身为鼎炉,燃灵气为焰,集五行之精元,行心炼之法,铸本命魂剑。这种方法铸出的剑与主人心神一体,意随心动,意到剑至,威力巨大。不过缺陷也同样明显,一名剑修一生只能铸造一把,且剑存人在,剑毁人亡。

她只是在霍惊觉反复压抑低呼的“我要报仇,我会报仇”中升起一种有如刚刚发现重生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的荒谬感。

“你打算这样报仇么?”秦霜无力地且咳且笑,“再勒紧一点,就真的报了仇了!”一语刚毕,就觉得霍惊觉双臂一紧,他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可能,再没有比现在这刻更好杀死她的机会,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

但终究还是一点点松开,纵然他恨她,也无法在此刻用这样的方式杀她。

松开手,才发现秦霜脸色如纸,身形摇摇欲坠,霍惊觉犹豫了一下,弯腰将她抱起。他个子较寻常孩子大,力气也非比寻常,秦霜虽然比他年纪大,但娇小柔弱,抱起来十分轻松,月光下见她神色虚弱,却兀自含笑,忍不住道:“你纵是死,也会笑么?”

秦霜微微一怔,眼神幽远,片刻后方道:“这世上还未曾有什么让我哭。”

霍惊觉脚下一个趔趄,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直冷静得不像个孩子的他突兀地问道:“就算是父母?”

秦霜伸手捂住双眼,霍惊觉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了她的声音,带着抑不住的笑意:“父母,那是什么呢?”

霍惊觉很想看看她的眼中是否有着相反的情绪,却又有什么阻止了他。他从不需要任何同情,他觉得她更不需要。

推开门,剑晨从床上坐起,揉着眼睛道:“你们…”

霍惊觉本就不爱说话,默然地将秦霜放在她的小榻上。

秦霜放下捂眼的手,看着剑晨简短地道:“睡。”

剑晨打了个呵欠,依言倒下,霍惊觉一探,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不由望向秦霜。

秦霜面无表情:“别人醒着我睡不着。”

霍惊觉默默拉开门,重又走了出去。

秦霜在他合上门的刹那,再也忍不住,用力捂住嘴,鲜血自指缝中流出。同时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举起霜华,用力插入自己的胸中。自心剑化形而出,她便从未将它收回体内。但此刻她需要它为她镇住体内沸腾的魔气。

原来,还会心痛,原来,被遗弃的感觉,从没有遗忘过!&!--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