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的一声被推来,独孤烟送来了一些米粥和点心,“来,吃一点,填填肚子,看你看的这么痴迷,里面是有你的黄金屋呀,还是颜如玉呀?”

宁天灵躲在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见到这么多人站在房里,顿时恼羞成怒,一只手拽紧被子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抓过床头的一只枕头就往门边扔去,“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幕青衣将宁天灵扛到床前,重重的扔了下去,一不小心宁天灵的头磕到了床沿,吃疼的叫了起来,幕青衣站立着,抱手看着她捂着脑袋蜷曲在床角里,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有几分莫名的怒气。

“驸马是看不起在下么?”沈晟轩一挑浓眉,显然他早有准备,誓要见识见识当今的驸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要救你,也是帮她,在宫外她只是一个歌妓,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在宫里,她会拥有她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宁天赐冷静解释道。

‘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流年偷换凭此想起,驿边桥头低眉耳语,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百年去,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此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幕青衣深吸一口气,心中也是一片凌乱,面对如若溪的深温切,她的心总是狠不起来,当真是因为亏欠她么才这样的?幕青衣扪心问自己。

“皇上”伏公公小心上前收好笔墨,用袖子将桌上的墨汁擦拭干净,忽而又看到桌角处歪歪斜斜堆积着厚厚一叠奏章,正要收起,没曾想皇上一掌便将之掀到地上,并吩咐道,“去,把这些奏章送到贵妃和三皇子跟前,当场焚烧”

“我刚听麽麽说是先皇后的锦服”紫竹了然于胸的说,“我知道公主要去干什么了!”

“真是冥顽不灵!”蒙面人气急说道。

幕青衣笔直而立,并不反抗,任凭护卫军将他五花大绑的押送回去。

“我自?我看你真是个疯子!大爷没时间在这跟你胡扯,等大爷办了正事再找你算账,如果你小子今天想跟本大爷学学‘御床术’,那算你有眼福了”,秉梁回过头看蜷曲在床角抱住被子的如若溪,贼心又起,搓着手往床边走来,“宝贝,我来了!”

幕青衣抬手接过丫鬟送来的银色镂空玉带,刚要系上,就被独孤烟夺了去,“我来吧”,独孤烟柔声说。幕青衣也不多语,木然的伸开双臂,任独孤烟手持玉带从她腰间揽过。

公主将青叶奉在手心,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悄然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月光下,这个轮廓显得更加让人赏心悦目,独孤烟不禁从头开始凝视,无论是高高束起、一丝不乱的黑,还是清亮明澈略带忧伤的眼神,都散着与常人所不同的气质,这种干净、明朗和忧伤,不是单单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能够完全拥有的,在这世上,在独孤烟的心里,只有一个幕青衣能够这样。

幕青衣回过头看到宁天灵满头的流珠繁赘,伸手便触到她的髻上,轻轻取下她头上一串一串的的流珠,再将几缕碎丝挽到钗上,宁天灵看他的眼神极其认真柔和,心中一股暖流由然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梦里时常梦见和他在一起的景象。

紫竹看了一眼小李子,小李子低下头赶紧躲开她的目光,匆匆看向地面,两位姑奶奶,他谁都惹不起,也就只能躲得起了。

独孤烟转过头,不卑不亢的回视着幕青衣,面对着这股危险的气势,她突然间觉得并没有那么恐惧了,或许多日的相处,让她了解到幕青衣并不会真正的伤害她。在很多年以后,独孤烟回想起这一场经遇,她始终觉得幕青衣并不像众人所看所想的那般复杂,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其实她是个很简单的人,甚至简单的有些单纯,单纯的有些傻气,在开心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澄清透明,可暗淡的时候,又忧伤的令人心疼,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不知道她身份的人们觉得是那么的难以捉摸。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幕青衣目色清明。

“洛太医在里面,驸马请稍等”,小医童说完,转身从木梯走了上去,留下幕青衣一人站在空荡的蔽阁当中。

“不要”宁天灵面红耳赤的推开了幕青衣,“我又不是独孤烟,我才不稀罕看”

“唉,早知道就不给他了”公主将剩下的半个苹果扔进篮子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慵懒懒的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换件衣服出来”,一边往内屋走一边抱怨着,“这衣服穿的太松了,弄的我浑身不舒服”

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神虽然鄙夷,语气却逐渐平静,“你虽然毒辣残忍,你的儿子却很争气,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不过,若有朝一日,他被朕所弃,怪也只能怪他有你这样一个母亲!”

“当然记得”辰明开始回想,“那天我正准备送山荷花,我躲在对面的树丛中,想找人少的机会将山荷花送过去,但是突然看到你踉踉跄跄的爬到屋顶,丫鬟太监们都在下面急的大叫,你却突然往下跳去,我来不及多想,就赶紧飞过去接住了你,不料却被你揭下了面纱,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你,把你放下之后就赶紧跑,你却在后面喊‘笨蛋,你已经糟蹋了几百株山荷花,你把山荷花折断送来,不是很快就死了么?’”

“灵不灵验是我的事”,宁天灵知道幕青衣对身上的伤耿耿于怀,自知理亏,一边后退一边说,“你们孤男寡女深夜私会,就是有违皇家颜面,论罪当诛”

两人惨叫着落到地上,继续撕扯。

想到这里,宁天灵终于鼓起勇气,手臂缓缓往下,将两指间的棋子轻轻的落到边角的一个位置上。棋子落下后良久都没有听到白老头的笑声,宁天灵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对面,见白老头没有动静,心想莫不是我破解了棋局?

幕青衣不敢再往下想,她脑中回旋着公主一颦一笑,一怒一惊,一娇一痴,她刚刚抓住她衣服的温度还在,而这一刻,她却丢了她,让她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抓了去。幕青衣紧紧的抓住自己的领口,无力感强烈胡吞噬着她···

眼看着四周的空间越来越小,两人不自觉的退到床边,幕青衣不得不想出权宜之计,“前辈,我们既是夫妻,圆房又有何难?”说完,幕青衣便拉着公主翻身上床,很快四周的墙壁也回归了远处。

“你这是要出家么?”幕青衣随手拾起一件还没装好的尼姑袍。

“你叫我宁天游就可以了,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父王说我体弱多病,整天让人看着我静养,就一直养到现在,不过还是这个样子”宁天佑耸了耸肩,自调自侃的说。

等公主惊恐未定的回过神时,自己已坐在幕青衣的怀抱里。

“不是我细心,而是姑娘表达的太过明显了”,宁天灵一一指了下面前这一群涌动的人群,鄙视道,“只是这些来喝花酒的男人们都垂涎着姑娘的美色,迷了心智罢了”

“三皇子,你真讨厌,怎么带本宫来这阴森森的地方”。下面传来柳妃娇柔的声音。

公主被看穿了心事,顿时落了个大红脸,想想自己近日来受的委屈,不禁心里感伤起来,先是嫁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其次是此人事事都让她受气,再次是朝堂之上闹了个众人皆知的大误会,自己的一世清白就这样给毁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妈,姑娘今天不便见客,身子有些不舒服”小翠替如若溪婉拒道。

公主回头,对上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和一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是辰明。

而公主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无理,她感觉到脖子处有人呼吸的温热,顿时觉得又羞又怒,无奈挣脱不开,只能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这个男子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要离开了。想到这里,如若溪显得有点忧伤,喜悦的表逐渐暗淡下去。

洛一晨点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其实,她想说感激。男子似乎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他把手从他头上的斗笠上收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的嗓子不用担心,再过几天就会好的,如果没好,你可以到铭山找我,我会求我师父治好你”。男子知道他后面的话都是多余,少年吃了他师父的丹药一定会好的,师父的药从未失灵过,可是,他抱着万一的态度,无论是哪种万一,有可能他会去找他呢,所以他潜意识里告诉他一个地址,留下一份念想。

洛一晨还在为刚才的“宁国”二字未缓过神来,男子以为洛一晨答应了,便拉着洛一晨说,“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走,去我住的地方,我帮你找丹药。”

“你终于来了”如若溪翻过手掌,看着手心里裂开的血痕,答非所问道。

幕青衣轻叹一声,从树后走出来,站到如若溪面前,稍停片刻,然后弯腰行礼,“驸马幕青衣,给如妃娘娘请安”

“驸马?如妃娘娘?”如若溪露出凄惨的笑容来,对着身边的丫鬟们挥手道,“小翠,你带她们下去吧,让我跟驸马好好叙叙旧”

“是,小姐”小翠遣散了众丫鬟后,自己也退了下去。

幕青衣从口袋中掏出刚刚遮在眼上的那块白色布巾,轻轻的包在如若溪的手掌上,轻叹道,“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那就下辈子再还吧,这样至少下辈子我们还可以遇到”如若溪看着幕青衣曲膝蹲在自己面前,认真的为自己包扎着伤口,顿时又心伤不已,这样的一个人,让她怎能恨的起来?

幕青衣包扎完毕,正准备收回手臂,如若溪却突然合指握住了他的手,幕青衣抬眸,对上的是如若溪那张梨花带雨的倾城之貌,如若溪说,“你知道么?在宫殿之上,我说的那两个字是‘救我’,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其实我心里清楚,如果你出手,我们都会死,就算苟且活着,我也就毁了你一生,可是当时我真的抱有这样一丝毁灭的希望,就算是共赴黄泉也好,倒也觉得不枉此生”

“是我对不起你”幕青衣惭愧道。

“不,你是对的”如若溪泪如雨下,“你要做的事还很多,我如若溪永远都不想成为拖累你的那个人,人这一辈子,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幕青衣点头,“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若溪不明白幕青衣为何这样说,但是看他眼中泛泪,想必他的内心苦涩,更加无法向外人道出,便也不再过多追问。

幕青衣自感有些失态,便慌忙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背对着如若溪,望着满树红花飘然落下,不禁感慨道,“花无百日红,你在皇帝身边要处处小心”

“嗯”如若溪点头。

“还有”幕青衣看着这‘宁安殿’,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我听闻你是近十九年以来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可是他为何把你安置在这样陈旧的一处宫殿里”

“这是是我自己选的”如若溪落寞一笑,显得温婉动人,“我喜欢这里的宁静,相比起那些奢华的宫宇,这里的血腥味就没那么重了,况且这里还有还有红花树,即使在最冷的冰雪天气,它依然能够开出最灿烂的花。

如若溪摊出双手,闭上眼睛,轻轻的感受着这满天红花随风飘落的感觉,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有时调皮的落到她的掌间亲吻着她的掌心,有时又兴奋的在风中展翅,随风飞扬。

···

“公公,我们还要在这里站上多久?菜都快凉了”小安子轻声提醒道,本来是奉了圣意前来给如妃娘娘送些可口小菜的,可没曾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了驸马爷与娘娘在谈话,伏公公拦手示意在原地站定,可这一站就站了半个时辰了,连腿都麻了一截。

“回去”伏公公一甩拂尘转过身去,往后殿‘御安宫’方向走去,小安子马上瘸着脚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