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却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在后怕。

“为什么?”

我勉强镇定地爬起来,他立即动手脱下上衣,我惊魂未定,失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后面两位华裔男子低头称是,上前将厨娘抓了拖出去,我冷眼旁观,淡淡地道:“三少,对女士动手,可不符合一位绅士的教养。”

“梦见什么了?”

他是用法语说的。

“你还年轻,不要说这种话。”我打断他说:“我们去那边吧林医生。”

夏兆柏忙不迭地给我夹菜,岔开话题说:“吃饭吃饭,这个椒盐做得没你做得好,是简太太的手艺?”

我心里一痛,正要说什么,夏兆柏拍拍我的手,柔声说:“我来吧。”

“我可以跟你复述一遍,到目前为止,我的每个决定,都是出于自己本身的意愿,都没有屈从任何的强迫和软弱。”我微笑起来,温言说:“这样,你放心了吗?”

“我看你就是欠扁。”我又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在想陈氏的事。”

我与陈成涵并没有走远,只到这附近的咖啡厅坐下。今天并非礼拜日,店里二十几张桌子空空荡荡,角落的钢琴也慎重地蒙上红天鹅绒罩子。空气中弥漫橘子味道的微酸香气,混合着炭烧咖啡,竟然出奇的相应得彰。我们在角落里的藤状摇椅上坐下,陈成涵替我要了一个靠垫,考虑到我出院不久,午后始终容易倦怠的缘故。这个男子总是如此恰到好处地善解人意,若真是爱上他,只怕这种细心体贴,将如何溺死人。

“因为他要先把蚊帐里的蚊子喂饱了。”夏兆柏微笑着看着我。

“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犹如平时那般说:“只是遇到一个旧同学,谁?哦,你好像也遇到过,有次在xx酒店什么。一时间只觉头大如斗,说道:“你放开我。”

我咬牙说:“是啊,真是个靓number,若我一直都不知道,岂不可惜了。”

“呸呸,细路仔唔识嘢乱讲,”简妈马上啐我,合掌朝天花板拜拜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拉下脸说:“不许说不成!”

“那请你们都出去。”夏兆柏冷声道。

我脱口而出:“又不是我想的。”

“不,”他目光闪烁着噬人的光芒,怒气中隐含着焦灼:“我再听你说,那就得被你绕进去。简简,你犹疑不定,我等着你,你没法决断,我就算心里难受,可也尊重你的意愿。我总想着等你自己明白,你还小,你迟早会明白,可是我等了这么久,几乎要为你抛下所有,你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有这么难吗?只是相信我而已,有这么难吗?!”

“你知道我喜欢你。”他看着我,柔声說:“简简,我真的很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好吗?”

“你让我吻,就不痛了。”他柔声地回答。

我啃着苹果,忙不迭地点头示弱,简妈偏头看我,忽然笑了起来,说:“这才对嘛。”

“现在,我不怕你了。”我抬起头,解嘲一笑:“可能,知道这么多事后,我也不那么恨你。但是,我仍然无法跟你在一起。”我轻声说:“对不起。”

他就如我活命的一口粮食,一汪泉水一般,我除非不想活,否则,怎么让他离去?

一个人死了,对另一个还活着的人,意味着什么?

“不要这样,兆柏。”我温言说:“谎话说得再多,也是谎话。林世东怎么可能跟一个孩子掏心掏肺?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成为林世东的莫逆之交。你不要忘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交朋友,曾经好容易以为有了一个,”我垂头苦笑,说:“结果如何,也不用我说。”

“你昨天压住我的胳膊一直不松手,我就知道回不去了,打电话让人给我送了一套过来。”他不在意地回答着,伸手出来,手指上绑着绷带,微笑着问:“还要睡吗?如果不要,我抱你去洗脸刷

林俊清木木地点了点头,说:“还真是他那种伪君子会说的话……”他苦涩一笑,问:“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么多?”

但是,在这瞬间,我却忽然想起夏兆柏的脸,那张我曾经痛恨的傲慢脸孔上,曾经也奇迹般地出现类似的柔情、痛苦和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