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诺见他神情郑重,便知他所言不虚。自古嫦娥爱少年。放眼华山派中,只有小师妹与平之年纪相仿,以平之的相貌品格,小师妹移情别恋也不是不可能。可谁曾想,平之并未把她放在心上。劳德诺顿觉如释重负,虽然明知不可能,却也不想他心中眷恋旁人。

令狐冲听他提到师父时似有不忿,想是当年气宗剑宗内斗,伤他颇深,才会有此遗恨。他原也不想小师弟为报家仇去自损其身,可以他现下的武学修为,想在江湖中保全性命,实在难如登天,于是说道,“太师叔是想教我武功,让我保护林师弟,对吗?”

“那时我只当他在气头上,又适逢华山派内斗,无暇顾及。待到气宗大败剑宗,华山事毕后,却传来他染病亡故的讯息……”

他还记得那林远图颇有宗师风范,并未出言讥讽,反倒指点了下他剑法中不足之处,令他受益匪浅,他也虚心求教,二人约定,三个月后再来比试。

林平之见此人举止无状,言行荒诞,更加不喜,也不管他武功有多高强,甩开他的手,怒瞪,“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林平之!曾祖父早已辞世,莫要坏了他一世英名!”

林平之见他没有撒手的意思,又被风清扬出言讥笑,一张俊俏的脸蛋羞的发红,落在众人眼中越发显得风姿绰约。他挣扎着叫道,“发什么呆,还不放手吗?”抬起腿,重重踩了令狐冲一脚。

田伯光被他抢了先机,只得举刀挡格。令狐冲不等剑锋碰到刀刃,忽地从下上挑。这一招阴狠毒辣,凌厉之极,正是方才石壁上衡山派的招式。

令狐冲尝了一大碗,十分过瘾,招手对林平之道,“平之,你也来尝尝!”

令狐冲只当他又在跟林平之闹别扭,劝解道,“林师弟年纪小,家中遭逢巨变,就算有点脾性,也是使得。你做师兄的该当包涵点儿才是。再者他好歹救过你性命,也曾救过我,称得上是侠义之辈。”

岳不群伸指过去,搭住他的脉搏,只觉弦滑细涩,似有瘀滞。以内功修为而论,比之以前反而退步,脸上更是不快,质问道,“冲儿,你在思过崖上这几个月,到底在干什么?内功非但没长进,反而退步许多?”

林平之面带犹豫,似有难言之隐,“那恶贼问我们打听大师兄下落,言语间起了冲突,这才动起手来。”

“那日我强行运功险些筋脉尽断,走火入魔。若不是左掌门仗义相助,只怕早就死了。方才对田伯光那恶贼,只使了一招便欲~火焚身,不然也不会被青城派那人捡了便宜……”他转过脸,脸带羞愤之色,竟如春晓之花,艳丽动人,“难道左掌门以为我方才那般,是天性淫~贱,放荡无耻之人吗?”

林平之展颜轻笑,竟如花初绽,旭日东升,美不可言,“放眼武林中除了左掌门,又有谁跟岳不群最不对付?你们是一时之瑜亮,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你若不除掉他,到时候死的那个人,就是你!”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明明最讨厌这人的碰触,恨不得挖下双眼斩断手脚才能解他心头之恨。但现在竟然无比怀念他的怀抱还有身体上的温度,仿佛只有与他肌肤相亲,才能一纾心中烦闷。

陆大有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强拉岳灵珊离开。

三人去积云斋订好字画,岳灵珊就直嚷嚷着要买胭脂水粉。陆大有本来就对那些女孩家的东西一窍不通,偏又不放心岳灵珊,到是林平之自宫后原也爱涂脂抹粉,跟她到是很聊的来。只听他说道,“师姐皮肤白皙,又当妙龄,而桃花悦泽肌肤,使人好颜色,用桃花粉是最适宜不过。”

陆大有似乎很不满意这小子又一次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岳不群又反复嘱咐了劳德诺几句,便起身离开。宁中则带施戴子去药房抓药。岳灵珊本想留下来帮忙,却被劳德诺以男女有别为借口赶了出去。

林平之看着陆大有如坐针毡的猴急样儿,突然觉得很可笑,他脸上摆明写着“阴谋诡计”四个字,一点儿想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而自己更可笑,竟然跟这样没脑子的家伙较劲,莫不是舒坦日子过的多了,想找点儿麻烦不成?跟岳不群的老谋深算比起来,陆大有真是蠢到家了,手段也幼稚的可以。在饮食里加料,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自己!

宁中则怜他病中体弱,关心道,“不必多礼,你内伤初愈,又感外邪,需得安心静养才是。”

劳德诺低下头,再度覆上他的唇,感觉到他的气味,清极也艳极,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唇齿相依?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第一次见到他时,红衣少年凄绝凌厉的神色如同锋利的剑刃,深深刻在自己心里,再也无法抹去。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少年心底绝望与仇恨,深刻的如无尽的海。他一直在等待报仇的机会,劳德诺相信,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绝不会放弃。

林平之点点头,安慰他说,“大师兄,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别人,你放心!”

这世上总有这么些人,见不得别人家世相貌比自己好,总想找机会抹黑作践一番,才能体现自己高贵冷艳,实则不过是掩饰内心自卑善妒罢了。

林平之得他答允,便放下心来,对二人说道,“多谢大师兄,平之先行告退。”

林平之连忙点头称是,他乖觉的从陆大有手中接过食盒,对施戴子投去感激的一瞥,转身离去。

令狐冲背着手,故作正经的细细说了。林平之心中偷笑,他还不知道岳不群是要以门规来惩戒他。若是知道,只怕不会像现下这般洋洋得意吧。

劳德诺笑着说,“大师兄自幼在师父师娘跟前长大,与小师妹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很好的。”

他两世为人,对华山派众人性格也算了若指掌,但对这人却有些捉摸不透。他果然隐藏的极好。但终究还是露出破绽。

林平之双眼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要把这些害死他父母的凶手,牢牢记在心里。他白玉般的脸上既无愤怒,也无悲伤,没有人能看懂他脸上的表情,大概是痛的极处罢。只听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听到众人耳里,竟如被冰雪。

林平之朝蒙面人手指方向赶去,来到一片密林中,听得刀剑相交之声。寻声望去,一个儒生手执长剑,端立当地,竟是岳不群,一个矮小道人绕着他快速无伦的旋转,手中长剑疾刺,每绕一个圈子,便刺出十余剑,乃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驼子手执长剑,正搁在他父亲颈侧。

余人彦知他面嫩,忙开解他,“我十二岁就有了女人,平日里师兄弟间犯浑狎笑,也是不拘的,你又何必挂不面子。”

他昏迷的这几天里,他有的是时间得到他,但是他没有。看到他了无生机的躺在自己怀里,他竟然燃不起丝毫**,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他半夜里烧的全身滚烫,却像猫儿一起蜷缩在自己怀里,柔软无助。他拉着自己的衣襟,一遍又一遍浅吟呓语。他说“爹爹不要走。”他说“娘亲,平之身上很疼。”那时他只能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任他的眼泪洇湿衣袖,流进心里。

田伯光喝了碗酒,笑道:“你若答应娶这小尼姑为妻,我即刻便放她,还向她作揖赔罪,除此之外,万万不能。”

令狐冲连忙挡在林平之身前,“光天化日的,你们这些人强行掳人不放,还有没有王法了!”他冲围观众人叫道,“这些家伙贪图我家小妹美色,恃凶强抢,在坐皆是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