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祖山,是神的山,汉人见不到!”黑脸光头推寅瞪着也学着他们裹上了皮袄的黑衣卫,忿然抢答。

诸胡将领只是默默听着慕容的叙述,陀陀却是吊着膀子强要与会,此时瞪着慕容枝枝所指之地,忍着一头冷汗不由得低声说了句:“……这莫不是我故燕旧地?”

祖逊言谈之间虽客气自制,也绝不会对这明摆着来夺军权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好感,略说了几句便托词而走,另遣了个中郎将陪席入座,为谢大人洗尘接风。谢琚微微一笑,也不计较,风度翩翩地随之入席。

这一日做贼似地匆匆吃完午饭——军中俱是两顿食,满菊正心虚地抹着嘴角的油沫沫从大车上爬下,迎头就撞见个大个子,嘿!眼熟,正是重伤初愈的胡子少年推寅。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在静夜之中如金石相击,玉瓶乍碎!

满菊推开老马不甘的大头,笑道:“行了行了!都让你喝了,咱家慕容大王喝什么?不怕熊男又要吃马肉?你一老马学人喝酒,啧啧啧!五毒具全啊!”说着说着,自己又忍不住喝了口,啧!太好喝了!小丫头惬意得眯着眼,小鼻子都皱成了团菊花。

小丫头正听得一楞一楞的,原来这年头十四五已是老姑娘了,剩女还得交罚款,要是像她前世那样,留到三十来岁,光交罚款都得破产啊!嗯,如此说来吕大小姐为了爱情十六七不嫁,果然是女中豪杰。哎?这么一说,她自己这小身板虚岁十三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太小了,怪不得慕容日日要喊快长大……

拓跋猗卢回身向远远跟随的启平几个一声吼:“都给我滚远点!本大人会好好尝尝你家公子的小贱奴!”说罢仰天狂笑,一脚踹开了房门,将肩头的小丫头抡到榻上。

倒是某些药物……嘿嘿嘿!

启平转向那位团脸的和气护卫,说道:“嗯。便是如此,沈护卫不如且让她试试。”

再加上原本混血的品种,五官就比一般汉女深邃,偏偏盈盈秋水绿如蓝,凝目而视,竟是意有万种言难描。

吕轩怜花之意大作,也谅这小小丫头玩不出什么花样,又可趁机修复一下与拓跋猗卢之间些许的僵意——他虽不屑这蛮人,可也不愿得罪他太甚,谁让这禽兽有个当拓跋部酋长的叔叔呢?!便松了手,让惜福丫头去斟酒赔罪。

满菊被这气氛弄得心头燥热,心惊肉跳地学壁虎贴着墙跟悄悄挪步,能离那野兽有多远就走多远。

满菊跪伏在他二人面前,听着人模狗样的吕大公子竟然出了高价想换她走,一时恨得牙痒痒,吕轩这混蛋真是拿人不当人!谢琚这小白脸自然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被吕大带着上京,她年齿幼小,清白一时还不至有虞,这奴仆互赠,路途漫漫,身边的人又都不熟,若是少了一个二个的,真不是什么出奇之事,实在是出逃的大好时机!

她心头未免揣测,是否这吕大小姐的宣言太过丢老谢家的脸,谢二才没好意思叫她旁证一番?还是又记了她一笔账,哪天一起算?想想这几位贵人困囚之间种种复杂的三角n角关系,满菊大摇其头,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的“贵人们”才会想着玩这么复杂的感情游戏,天马行空地yy了一番吕府中古怪的纠葛,也就沉沉睡去。

她疑惑地悄悄走上前,仔细一瞅,那家伙正缩在树脚下刨虫子、落果吃。这一看,满菊乐坏了——一只肥得流油的三黄大母鸡!哈哈哈,就说呢,她养的一大堆家禽家畜小动物们都跑哪儿去了,敢情都躲在白雾中成了野生的。

没等她再回头,腹部猛地一下剧痛,在鬼哭狼嚎般地笑声中,满菊腾云驾雾般地跌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跌在院子里,她痛得呲牙咧嘴、眼冒金星地挣扎起身,才后知后觉地现——自已被个病美男一脚踹飞了!

到了月末之时,公子又一次召见了小丫头。

“公子既让你识字,你且要悉心虔学,误了事情……莫又怪我手黑。”启平从架上拿过一本薄书,肃立正言,不看他的形象光听这话,还真像个七老八十的夫子。

作孽,真是太作孽了!

“呃,软红姐,多谢你了。你人好心好,包扎的手艺更好。”这一次满菊可真不是拍马,这句赞词中足有七八成真金实意。

启平收起板子退到一边,谢公子温和地看着小丫头,道:“继续说。”

唉,只是要靠这点小钱慢慢攒,就算攒到猴年马月攒够了,不说主家让不让赎身,出了这府还不知花销要多少呢!还是得靠自家小空间给力啊!满菊深情地凝视着小小的泉眼,又忧郁地想起那本现在不但望不到,更是遥不可及的珍贵变异墨兰,心痒得差点没把被子咬破了。

略一犹豫,洗梅就决定一试,反正食材就是厨房里的这些,就算再难吃也吃不坏人,最多是费些东西罢了,可万一能弄出个合口味的新菜,确是能得公子的欢心。这选择并不难。

呃,可这喝惯姜蒜茶的人也不一定能喜欢上炒青绿茶或是酵的红茶,她也没法解释东西来路。嗯,这条先存档,来日再用。

为了日后的平安饱暖,也一定得把矛盾化解在萌芽状态。

“公公公,公子!”满菊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公子差点喊成公公,特么的,我和您不熟啊!先生。有这么猴急的吗?小手没拉,嘴儿没亲,直接就上三垒?!她也顾不得礼不礼的了,再不自救,就得赤果果见人了!

夜色已深,满菊就着些微从窗户透入的星光,挑起自家凝炼的药膏,拗着手臂艰难地给自己的后背上药。火辣辣不时抽痛的鞭伤虽然自己看不到,但光瞧换下来的粗麻衣都撕裂了一长条大口子,血渍斑斑,可想而知吕嫣这母老虎下手是多么狠辣!

大小姐呆住了,似是不信又颇心动,咬着樱唇,苍白的脸颊上飞起一抹晕红,问:“……果真?”

“哦?”男人漫声应道,伸手打开了盒盖,一怔,突然轻笑起来,越笑越欢愉,那声音如银瓶乍破、金石相击,响彻整个厅房。

转身出门,颉英正端立在门侧望着她,准确地说盯着她手中的食盒,眼神幽幽。见满菊完事出来,颉英勉强抿着嘴角一笑,擦身而过时她低若蚊蚋地说了一句:小心,万勿多事。

怀里的拟投喂食品种类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化,天然出品的芡实莲子已经让伪童工不情不愿地吞下了肚——都快入冬了,她可不想跟天然系野兽小朋友讨论《关于睡莲科多年生水生草本植物在古代陕北冬季存活并结实的可能性》之类的可怕话题。

琚公子着一身银蓝的织锦长衫,二十来岁的样子,面目俊朗,便是不甚雅观地坐在大石上,仍自有一派风流闲适之姿,只眉梢眼间稍有些郁郁。

满菊真的过上了她进府时大喊口号的那种苦日子,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多,吃得……真是比猪差多了!

听颉英姐姐解说,她这实习生还不是单人上岗,还有“老人”会带,只是帮带时间只有一旬,也就是十天之后,要是试用合格,满菊就得一人起早摸黑外加入夜时分,推着辆比她人还高的夜香车,摇着个小铃铛,为吕府西院大众服务了。

就算是再一次因为精神力不足而被空间弹出也没能打击到满菊的好心情,有了希望那人的精神气就是完全不同。

于是惜福虚心请教了土著来福同志。

“得得,大爷,都给你!”满菊气乐了,撒开抓着蛤蟆的手,一把扶住男孩的肩,想拉他起来。秦三一手紧捏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宝贝蛤蟆,倒也没半点挣扎,颤颤悠悠地从溪水里起了身,夜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瞧那点念想!满菊恨恨地擦去在听到大馒头时不由自主流出的口水,一边唾弃二妞庸俗的理想,什么吃穿、公子小姐的,一边努力从老陈醋味的八卦中扒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馒头,嗯,好吃!帅哥,嗯嗯,有机会瞅瞅……

这是一个大院子,半新不旧的三间大土屋,周围一圈半矮的夯土墙,不太像客栈,也不太像住家。一个穿着灰色旧麻衣的半老仆妇迎了出来,跟温婆子说了几句,带着老车夫下去安顿了。

小姑娘急了,面带惧意地瞟了一眼对面,低声喊:“快吃,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