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本坐在周冕旁边的沙上,此时则起身到他跟前蹲□,由下而上地看他,周冕只好赶紧把脸转开了,乔伊斯微微笑了,柔声道,“你看你,允许自己喜欢自己的哥哥,却不允许我喜欢你,你这样差别对待,多么地不可思议。”

周清林欲言又止,乔伊斯让保镖进来把周清林带出去了,让司机送他离开。

他这样的视线让周冕突然害怕,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周冕觉得心里惴惴的,但是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输给儿子,他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坐好,这样才不会在位置上处于下方。

尤金觉得自己打他也没用,说不定他还能继续在乔伊斯面前去装柔弱,骗取乔伊斯的同情和喜爱,于是他只能恨得牙痒痒地道,“你给我等着。”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去寻找蛛丝马迹,乔伊斯基本上每周会有两晚去周清林那里,乔伊斯过去又没做伪装,尤金现周清林的存在,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麦尔太太是个有俄罗斯血统的女人,非常丰满健壮,勤劳朴实,在她眼里,恐怕所有中国人都长得差不多,她根本分辨不出周清林和别的中国人有什么区别。

最开始,明明是乔伊斯追求的他,但是之后却是周清林自己陷进去了,他虽然气闷自己一副贱骨头脾性,却又控制不住要想乔伊斯。

周冕看了他一眼就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道,“你去安排吧,早点回去也好。”再留在这里,被路易斯羞辱,有什么好。

周致苦着一张脸,“就怕她生下来的妹妹以后脾气也这么差。我们之前还想要妹妹,我现在是一点也不想要了,生下来了,肯定也不好玩儿。”

当然,这些只是柳愉生的想法,具体两人会怎么样,他也只是给两人创造一个认识的机会,之后的一切还要让两人自己去展,他是觉得要有感情才能在一起的。

尤金没想到乔伊斯说要分手的理由居然是这样的,不由愣了一愣,眼神非常复杂地盯着乔伊斯。

周冕低声应了,乔伊斯让空乘小姐将窗帘关上。

那边传来周环生的怒喝声,“给你打了这么久电话才接,你现在在哪里,昨晚为什么没回宾馆!”

之后去商场买衣服和饰品的时候,乔伊斯让保镖去刷卡付账,他也很窘迫,不想要东西,不过乔伊斯对他说,“只要你高兴就好,这些又不算什么。”这才让周清林在之后坦然了一点。

乔伊斯只好离开了,走到正厅门口,就见父亲关了卧室门,他咬着牙,力气之大,简直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两颗,心里则想着,为什么爸爸对大伯要那么亲密,为什么不那样对自己。

周冕目光温柔又心疼地望着他,“哥哥,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啊,嗯,是啊!”他回答着,有点不知所措,一会儿就走开了,也不和其他同龄人在一起玩。

周冕于是从乔伊斯的身边坐端正了身体,乔伊斯起身到卧室门口问道,“什么事?”

而且埃尔森老侯爵只有一个女儿(之前的两个儿子都夭折了),所以,他要周冕入赘到他家,周冕因为和哥哥怄气,所以很快就答应了。

周骞不理睬他了,看向乔伊斯,道,“乔,你别想太多,刚才周致乱说的,叔叔能够那么偶然地和你妈妈相遇,说明那是很深的缘分。叔叔他也很爱你的,一直住在法国都不愿意回来,说明他爱你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远。”

周冕怀疑地道,“真的?要是你不习惯住这种屋子,而且身边也没有用惯的人照顾你,你换个房间住也行。要不住前面的楼里去,那里的客房比这里要亮堂一些。”

晚上回来,时间已经九点多,这个时候周冕已经要准备睡觉,他现周冕卧室里的灯还是开着的,而且卧室门也没有关,就走了过去,现有说话声。

这次谈话要结束时,韦博教授建议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即使你的父亲,也有不完美的时候。你应该更多地去了解他,知道他的缺点,知道他和平常人一样,也会有情欲,会有晨勃,会自渎,会找女人,这样,也许你的心里就会放松一些了。你会知道,情欲就是那样的,不是肮脏,只是动物的本能,动物繁衍都要依靠它。而且要是你父亲真的就是个与情欲无关的人的话,你又是怎么出生的呢?”

一个年轻男人,有这种问题,的确是非常痛苦的。不过,对面的男人讲出来,却语气平淡,有种在说公事的感觉。

于是他便没有再在意,只是不免对父亲更加思念,他趁着十六岁申请上大学的机会,那个夏天,他逃脱了外祖父的管制,跑回冷杉城堡去找父亲,他知道在夏天,父亲都在冷杉城堡里度假避暑,他一定在,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父亲不在,他回美国去了。

周冕在台灯下做了一阵学问,等再抬起头来,已经是十点钟,有脚步声进屋来,他以为是照顾他的呈祥,便道,“我马上就睡了。”

最后被他妈骂了两句才好了。

周冕想到自己的儿子都二十多岁了,周弘甚至比周淙文的长子周骞还要大近一岁,是家里长孙,但是自己算是入赘到埃尔森家族,而且周弘要继承埃尔森家族,所以根本没有计入周家的族谱里来。

他两位父亲的爱情故事也是非常感人的,那时候,大父亲周耀华到美国来了,小爸爸柳愉生还留在战火纷飞的中国,父亲就专门跑回去找他,据说是软硬兼施各种手段都准备使出来了,才把爱人给弄到美国来,来了周家也不承认两人的关系,只把他小爸爸当成依附于他父亲生活的人,之后就是十几年的抗争,他小爸爸的地位才在周家得到承认。

乔伊斯觉得这位谢尔顿先生一定对他父亲图谋不轨,让保镖贴身好好跟着周冕,然后又给周冕去了电话,问起他在哪里,周冕回答,“正准备去用午餐,我今早离开时你还在睡觉,听管家说你凌晨三点才回家,虽然年轻人的生活规律不好也没有太大问题,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注意注意。”

周冕在床上对他道,“你的那个恋人,他对我也并无恶意,你不要和他吵架。”

周冕第一次听到人这样骂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有误,被子被拉掉了,他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睡衣,他没和大脾气的尤金一般见识,从床上坐起身后,眼神沉静神色淡然地望着尤金,这次用了法文,道,“你是谁?”

周冕接听电话,道,“周弘,有什么事吗?”

原来,那从三岁多到九岁的五年多时间已经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甘甜。

乔伊斯已经几步走上前去,他已经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了,却像个大孩子一样将他抱住,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下,道,“爸爸,好久不见。”

尤金含糊地嘀咕了一声,“从九岁开始的朋友和情人,你就这样对我。”

乔伊斯因他这句话惊得瞌睡全无,马上接过电话听谢强的汇报。

谢强是安排给周冕的一名保镖,因为是中国人所以受到周冕的特别看重,所以,这次出门,自然就是他跟着了。

听到周冕在地震的混乱里丢了的消息,乔伊斯只觉得一时间世界都黑暗了,他对着手机大吼,“都去找,把人找回来。”

谢强在电话那一边道,“老爷在宾馆里的一个小箱子也不见了,应该是他自己把箱子给提走了,里面是他的重要物品,另外几个装他的用品的箱子都在。”

乔伊斯愣了一瞬,他刚才还以为是地震来了,大家惊慌拥挤把周冕走丢了,没想到是他自己走了。

乔伊斯想到周冕离开之前把遗嘱写好的事情,一时间恐惧扑面而来,本来周冕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有自杀趋向,要是他离开了,死在了哪里,他甚至不知道……

这种恐惧让乔伊斯突然之间脸色苍白,一向强大的他一时间差点因没站稳而摔倒,只好扶住墙壁。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对电话里道,“马上去找,我再派人过去,我也会马上过去,你们好好找人,一定要把他找到……”

乔伊斯挂掉电话,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流露出惊惶的神色,管家看他这样,本就提起来的心更是放不下去了,问道,“少爷,老爷他……”

乔伊斯道,“准备车,我要亲自去罗马找他。”

管家道,“但是那里刚地震,之后应该还有余震,很危险。”

乔伊斯冷静地道,“不要管这些。”

乔伊斯虽然当时就赶去了罗马,奈何那里不是他的地方,虽然也请了当地有势力的家族帮忙,但当时大地震刚过,小余震不断,人心惶惶,城内的人都往外逃,找人何其艰难,找了好几天也没有结果。

乔伊斯一颗心凉到了底,几天几夜没睡觉,即使被劝去睡一会儿,刚睡着也被噩梦吓醒,梦里总是周冕已经死了,尸体被埋在地震里倒塌下来的房屋下面,等被翻找出来,已经无法辨别身份。

乔伊斯从来没有过这般恐惧,一种比自己死亡还要来得深刻的恐惧。

公司里的事务也很繁忙,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管,等到实在找不到人,也确定死亡名单里没有中国人,他才赶回国去,但是依然留了人继续找人。

要回公司工作了,他才来打理自己,满脸的胡子,深陷的眼窝,长长了没有剪的浓密头,他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现自己这个样子足足比周冕离开之前老了十岁。

理师为他刮胡子修剪头的时候,突然问他,“埃尔森先生,您的头上有几根白头了,需要拔掉吗?”

乔伊斯愣愣抬起头来,有点反应不及,似乎是无意识地道,“拔了吧。”不拔留着能有什么用?那个为他忧愁的人,他又不在,他根本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