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停下动作,缓缓调整着吐纳,良久才说道,“我知道谁是最后赢家,这也是我能够猜出皇阿玛心意的原因,我不聪明却因为知道历史,贪恋上了耍小聪明。”

“胤禩求过十五次、胤祺求过十次,就连胤祥、胤祯都来求了不下三次。”康熙站起身走到四爷身边,弯腰将他牵起,“可日日来求的就只有你。”

“你曾是额娘身边的人,又是打小在我身边伺候的,是我一直忽略了。”我未理会何玉柱的话,自顾自说道,“你虽姓何却不是额娘母家的包衣,你母亲怀着你嫁给何家,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却没想到云秀还是查出来了。”

正待回身,余光掠过,有人立在不远处的宫院之中,细看过去竟是良妃赏雪。心思一转,忽的明白,近前几步再看,果然看得清清楚楚。

八爷微滞随即陷入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我知道额娘找了你。”

“难得见你如此。”四爷揉着自己微肿的嘴唇,笑着说道,“果然是个磨人精,怎么去了一趟郡王府便生出这许多话来?”

茗烟手抚在腹部,轻柔舒缓的揉着,眼神中满是暖意,继续说道,“临行前我与你说的那番话还记得吗?他很苦,从来都是,眼下更甚,你忍心在这个时候生生踩他一脚?!”

满人从来都是抱孙不抱子,到了胤禟这里却全然不顾,蕙兰惊异于胤禟的溺爱,心头隐隐泛起不安来,每每劝他不可日日抱着轩轩,总是被他软软回道,“孩子如此小,我可舍不得放开他。”

“没有,都是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气性。”提起八爷心思又郁结起来,虽然已不能同路,可我也不愿伤害他,毕竟他活的比我们都辛苦。

“爷,瞧着你神色欢愉却为何时不时还要叹上一两声?”云秀暖了手炉递过来,“四爷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了,至少能够保住他一条命,更何况宫里也没有传过来任何消息。”

“九爷中的箭伤颇深,眼下最好移到干净的地方,下官好将箭头取出。”军医抬头看向十四爷,又看了看十三爷,最后求助般的看向云秀,“九爷失血过多,若不及时将箭头去除止血,只怕……”

“九哥……”十三的声音远远甩在了身后……

闻声顿住脚步的康熙侧首掠过那孤影却没有说话。

“九爷这是哪儿的话,您能来这茶膳房是他们的造化。”王总管斜眼看了看管事,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们这里倒是有些个花样,克食很得太子的喜欢,若非如此奴才也不必日日来此取,可惜了毓庆宫的茶膳房都快积了半尺灰。”

太子哆哆嗦嗦的拾起来却不敢细看,那上面的字迹可谓触目惊心,他已不知从何辩解,口中不停的嘟囔着,“儿臣……儿臣……”

我笑着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调侃着说道,“眼下倒是个福晋模样,也不知刚刚是哪个凄凄楚楚的,惹人怜爱呢。”

我深吸一口气,回握住宜妃的手,“额娘,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了。”

“八哥,你不会明白初辰对我意味着什么。”指尖抚摸着赤金的碑文,爱新觉罗几个字格外刺眼,“和天下亦没有人会明白我的心思。”

“你是说太子就要失宠?”不自觉地握紧双手,四爷直至看向胤禟,“你就如此笃定?”

“九爷,您这是……”王允谦看着眼前的胤禟,立刻头就大了一圈,今儿这位爷可是诸事不宜吗?怎么好端端的成了这份模样?自己这浑水岂不是越趟越深?

“出了什么事?”冷声问道,心却有了计较,此刻能让这些人如此慌张的只有一个原因,却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原因。

“北堂?”八爷错愕的看向茗烟,“你信教!?”

“什么?”

“李德全,把那孩子抱过来。”康熙沉声吩咐道,可那压抑着的笑意我却听得分明。

“九爷……”穆景远还要说些什么。

“天气寒冷,师父身体不好,暂时居住在北堂,很久没有入宫侍奉了。”穆景远据实以告,“臣这几天送呈师父新编纂的天文志而入宫,侯在驾前随时为皇上解惑。”

“嗯!”蕙兰含泪而笑,再说不半个字来。

“是些不入流的毒物,伤不得性命但人就辛苦些。”蕙兰将锦盒放在案子上,神色平静的说道,“越是这些普通毒物,越不容易查出来,太医就会束手无策,而你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就会来找我。”

八爷环顾四周,轻叹一声这才进了宫门,今儿自己到底是莽撞了些,也不知那些暗卫有没有全看进去,如今皇阿玛有没有知道?!不是怕责罚而是不愿拖累胤禟。一想到胤禟,八爷禁不住抬手轻触自己的嘴唇,还真得难以割舍啊。胤禟,你可是于我下了蛊,为何这离经叛道之事全无内疚反而欣欣然?!

“玉真。”一声轻唤却剜在了心头,“将人都遣了吧,只留奶娘就可,把孩子抱来我瞧瞧,切莫惊了阿蛮。”

蕙兰看着胤禟的背影,心里一阵翻涌,他这是有情有意吗?明明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能如此焦急不安,为了保一个滕妾的平安竟然动用了太医院的院判,若是让皇阿玛知道该如是好呢?!血房之内原本就不允许爷儿们进去,那是招灾惹祸的由头,此事要是让宜妃知道,只怕自己的颜面又要不保了!可是,这些对自己重要吗?骂也好,责也罢,自己的丈夫是个如此有担当的人,不是应该庆幸吗?能够体谅女子生产之不易,世间又有几人?!既如此,自己还计较些什么?陪着他就是了!

“奴婢自然省得。”

话一出口,我二人都是沉默不语,感念自身推己及人,也都晓得各自的不易,哪里还有怨怪的心思,只想着能妥善解决才好。

“老九。”

只此一声,蕙兰瞬间便失却了问下去的勇气,无论答案是什么,自己都将处于无比尴尬的位置,不是害怕失去眼前的身份与地位,自己内心最害怕的是……失去……胤禟!

“你说呢?”抬手将酒杯递给他,“喝一口吧。”

手臂吃痛我低头看去,只见十四拉着我的手竟不自觉的收紧,眼神中也带了几分阴霾,暗叹一声,四爷这话怕是戳了某人的心窝子了。

“我熬了黑米粥来,好歹吃一口吧。”蕙兰将碗递到眼前,“不然过会儿如何吃药。”

猛的回神蹙了眉头看向他,我欲言却被八爷用眼神制止,眼光转向出事的车辕,那个浅坑如今看来真是不简单。为了今日的举殡,内务府早就遣人净街垫土,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不平之处,而车辕亦是礼部所备更是不应如此脆弱,那么……一切就都是**了!

静静伫立,却彼此无语,池内荷叶轻摇,池旁兄弟相依,时光仿佛停驻一般,暖暖的在心间流淌,安静而舒缓。耳畔有八爷轻浅的呼吸,肩头承载着他的疲惫,腰际有他掌心传来的暖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在他的双臂之间放松,不自觉便泛了笑意,也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中秋之夜,胤礼中毒与你们有没有关系?”心中寒意四起,四哥真是好谋算啊!

该是如何的爱,才会让她心字成灰,即便恨却心冷的可怕,这平静的安详让我自心底泛起冷意,忽的很怕她与我说出那个背后的人。

摆摆手止了他的话,“你不必答我,想得明白才好。”

月上中天,草原之上一派热闹非凡,皇族宗亲、蒙古亲贵齐聚一堂,好一场满蒙夜宴。首座之上康熙皇帝分封赏赐尽显天子威压,近处坐着蒙古部族首领和随驾的皇子,而我则站在阿布的身后不时左顾右看。

“是恨!”胤祥语气平静的说道,“你不该进了四哥的心坎。”

扑哧一声笑出来,再看过去心中已有了计较,这汉子看着粗犷却观察细致、句句在理,一身装扮虽然朴实无华,却件件都是精细手工,又被人唤作主人,少不得是蒙古八旗旗主之类的人物,借着皇帝巡幸塞外的由头,乔装改扮边走边玩一路过去觐见的,思及此便生了几分亲近,“兄弟果然好眼力,在下来塞外不过月余,却不是第一次,只是每一次来都要适应些时日。在下唐隐,不知……”

须臾,四爷重重放下手中酒杯,带了愠怒看向我,“回你房间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知道大人们的难处,所谓和气生财,我不插手江宁织造,可是苏州、杭州织造精绣所用布料由凤梧布庄来供如何?”

“谢九爷饶命!谢九爷饶命!”索哈猛的将头磕在地上,“还请九阿哥高抬贵手,饶了奴才的姑父,他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受制于李煦,已经颇有微词,此次若不是心有嫌隙,又怎会遣奴才来金陵,都是奴才蠢笨才会将事情办成这副样子,请爷明察秋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喧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房中已不见清尘身影,隐约间听见崔嬷嬷正和什么人计较,不时还夹杂着清尘的轻泣,眉头一皱起身来到门口却忽的顿住脚步,这声音莫不是……索哈?!

清尘一边细细梳理发梢一边轻声问道,“那张公也不知何许人,倒跟公子很投缘。”

“你!”李煦闻言彻底变了脸色,却依旧语气平缓的说道,“公子说笑好本事,既然这敬酒吃不得,那就怨不得他朝吃罚酒了。下官告辞,有缘再见。”

“那好,现在就去你处看看。”说罢拉起玉容就向外走。

李德全屏退众人,上前几步轻声回道,“回万岁爷,九爷已经出了京畿,现往塘沽而去,明儿正午前后就能经水路离开了。”

五哥,唉,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当真是胤禟此生的幸事,从踏进这府邸之时起就知道你为他倾注了多少心血在里面,楼台亭阁、水榭香闺,一处处精致典雅、大气肃穆,竟与我所想分毫不差,难得有人如此了解我!只可惜……

“他住的便是琼楼玉宇又如何?还不如我在这里自在舒服,那滋味让他独自去尝好了。”

宇成看着胤禟脸上的静默忽然背脊泛冷,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九爷与四爷交好,很多事情筹谋起来便多了许多犹豫,如今困在这宫院之内,却又似回到了当年整肃两江盐务的样貌!

“九哥,我想吃好吃的了,哥哥这里可有?”十岁的胤礼满脸期许的看着胤禟。

“去把这些书收到书房里,过会儿叫你。”起身向小厨房走去,身后是胤礼的窃喜之声,我笑笑却没回身。

小十七,你想要找那便给你机会找,只可惜我不想让你们知道的事情,你就是翻了天也是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