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解了,你额娘刚去乾清宫谢过恩,皇阿玛也多有赏赐抚慰庄宜院上下。”四爷知道胤禟此时问这些必有所指,便将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这是哪儿?”恍惚看着眼前的陈设,我轻声问道,那喉头的腥甜又重了几分。

“胤禟。”五爷赶忙拦住胤禟,抬手抓住他的手臂,“眼下不是去的时机。”

也不待八爷说话,我朗声喊道,“宇成,去太医院请王院使过府一趟,就说福晋身子不爽利。”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浅浅笑着说道,“也不过是刚刚才知道的,我其实并不忌讳这些个,毕竟在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有戒备心,与其时时防范着别人,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去,眼巴前莫说爷没有不能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便是有又岂是那几个人能知道吗?太小看我了。”

“嘘,乖……乖!阿玛抱!”我赶忙出声安抚,硬着头皮希望康熙皇帝一高兴将我们忽略过去。

穆景远自书案上取了手札给我,“师父正在为这件事烦心,所以病也始终不见好。”

“什么?”回头看他,竟然见他一脸恳切,禁不住笑出声,“我不过初次见你,你怎会有不明?”

看着一旁的荷包,心中几多辗转,先是对芊芊用药又备了迷香,前前后后蕙兰也算是思虑周全,可到了最后关头却全都舍弃。蕙兰,你的据实相告,远比精心筹谋来的厉害啊……

“怎么了?”我关切的上前伸手探了探芊芊的额头,“可请了太医来看?”

“叹那钮钴禄氏可怜,若是知道未来夫君是个惯冷的性子,只怕还未过门便心冷手冷了。”我与八爷并肩而行,全然没有理会刚刚的尴尬,“倒不如我眼前这位温润至极来的舒服。”

轻叹一声站起身,原本想要将蕙兰扶起却被她轻轻闪过,无奈收回手臂,手指反复摩挲着扳指,“这件事……你容我再想想……”

太医略一沉吟,“大人或可撑得住两个时辰,但是孩子只怕也就剩个把时辰了。”

“唉!”我略带好笑的看着她,口气带了几分戏讥,“爷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觉得会是废话吗?仲夏之所以会被打发给蕙兰,只因为朋春家的少爷淮哥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惹得朋春大怒,还好三嫂也就是朋春家的格格出面才将你救了下来,本已经杖责后赶出了家门,却被蕙兰收在了身边,也不知是应了三嫂的请还是受了淮哥儿的托?”

“怨不得你的,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我紧锁眉头神色亦带了冷峻,“可知道是谁做下的?”

俯身叩首,我缓缓说道,“儿臣不知皇阿玛所言。”

当玉真寻到院子时,看到的便是九爷背着福晋在雨中漫步……对,就是漫步,两个人脸上都是淡淡然无喜无悲,仿佛此时没有暗夜幽幽,亦没有风雨飘摇,忐忑着将油伞遮在福晋头上,却没想到福晋竟会抬手将自己推开,继续伏在九爷背上眼中一片空泛。

我默默看着眼前人,终是露了会心笑容,“五哥,这里有你便是好。”

十四推开偏门引了我进去,又寻了处隐秘所在藏于暗处,待站定我细细打量一番,这才发现竟是养心殿,“十四弟……”

“一言为定!”击掌声起,二人已是笑脸相迎。

一声闷响,剧痛袭来我暗道不好,冷汗便落了下来。饶是如此,我依旧苦苦支撑不敢卸去力道,生怕棺椁有半点闪失。忽的一个人闪了过来,蹲□也用肩膀托起了车辕,“九哥,还好吧?”

“让那些人进来吧,总不能让皇叔这样冷冷清清的去了啊。”我有心劝他,“偌大的王府治丧,却被咱们搞成这样子,莫说皇阿玛那里就是百官心中也是不好的。”

记忆犹如泉涌,一发而不可收拾,看着胤禟微蹙的眉头、不明所以的眼神,蕙兰扯出一丝苦笑,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我永远都会记得你一身雪白裘氅立在眼前的样貌,我永远都会记得伏在你背上鼻翼间传来的淡淡香气,从那时起我便对秀女大选期待起来。”

“说的什么话!”我几步上前紧紧攥住她的小臂,“你们夫妻这是怎么了?一个在里面不死不活,一个在这里伤春悲秋,尽做些糊涂事说些糊涂话。”

猛的睁开眼侧首望去,只见眼前人神态淡然,眼角眉梢都是平静,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左看右看还真是有些藏不住,心中暗叹这胤禟也生得太好些了吧?!凤眼顾盼但凡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干脆,咱们弄瞎它一只如何?”

“铭记在心,不敢相忘!”阿布拱手抱拳,面上俱是真诚,“哥哥终不及弟弟的胸襟,今后必依之行事!”

“多谢小哥了!”我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果然清爽的很,“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啊?这时节若是贩货不是应该进关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惭愧啊,惭愧!”曹寅看了看那两个箱子,神色颇为无奈,“曹寅多谢九爷!”

“九爷,其二呢?”曹寅继续问道。

宇成上前一脚踩住他伏在地上的手,“你最好想清楚,主子能问出这些话来,你的所有行踪咱们可都是查的清清楚楚!”

“那个……”宇成欲言又止。

“倒是个清官。”合上手札心中暗想,都察院左都御史乃二品大员,掌察覈官常,参维纲纪,率科道官矢言职,率京畿道纠失检奸,并豫参朝廷大议,谓天子耳目可风闻奏事,并列三法司。张鹏翮此次微服而来究竟为了什么?!

“李大人好手段,唐某隐于此烟花之地大人都能寻来,难怪这两淮盐务尽在大人掌握中。”我开门见山不带半分虚言。

“你忙前忙后的也不轻松,这几日辛苦你了。”五爷接过汤碗边喝边说,“弘升这阵子还乖吧。”

皇阿玛,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为你掌控?!原以为此一去,能为今后筹谋部署,也能远离宫闱中的是非,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成了局中一子,尽在您的帷幄之中!

“爷。”宇成端了汤盅进来,“这是福晋吩咐人送过来的醒酒汤,您趁热喝了赶紧安置吧,明儿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少不得又要忙一天了。”

谢过恩旨、拜过天地,太子代表皇阿玛表达了期许,一场古时婚礼热热闹闹的落下帷幕,新人入洞房众人便开始了推杯换盏的喜宴,酒过三巡众人微醺,再没了初时的拘谨,什么君君臣臣一时之间忘到了脑后,大声的嬉笑、大口的喝酒,我……亦如此。

八爷闻言蹙了眉头,可我却不管将匣子放回他怀中错身就走,那夜他的所作所为我还记忆犹新,送这种东西你这是在羞辱我还是在羞辱自己?拿这个来道歉,你还真是考验我的包容力。

“李德全,将朕的外氅取来。”一双手将我的吉服除去,用金丝外氅裹了个严严实实,“小厨房备的姜汤都喝下去就没那么冷了!”

“宇成,你回去守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出去散酒气。”躲开小太监手中的油伞,我冲进细雨一路向阿哥所跑去。

李德全悄然进来瞧着帷帐中的情形,轻叹一声暗了宫灯理了床帏退身出去,随即命人回了德妃的宫人,这一夜皇上龙体欠安独处,命九阿哥值夜。

“玄烨,你这样好无趣……”康熙听胤禟如此说,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映出容若当日的话语,心中不免泛起酸楚,开口问道,“依你何谓有趣?”

我这里哪知道三楼还有两双眼睛看着自己,将手中的花瓶归了位,笑着看向恶少索哈,“大家既然来了‘良地’就是为了寻个轻松,这位仁兄何苦跟个清倌为难,今儿您在这里的花销我包了。”

“表哥,那件事你再容我想想。”茗烟轻叹一声,徐徐说道,“你所说与我原本是顶好的事情,可……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为了自己乱了阿玛和姑姑的筹谋部署,我……做不出啊。”

小福子觉出我的不对劲,赶忙扶住我,“九爷?”

“九弟不妨喊出来,刚刚还不够大声,如今这般风头更盛!”四爷心中暗火汹涌,手也越发用力。这些个兄弟一遇见胤禟都变得不同起来,先是老五后是老八,就连皇阿玛……那些原本暗藏的真性情只要在胤禟面前就都变得鲜活起来,唯独自己每每看着他只觉得进退有度,即便透着关心却更多是的悲悯,自己到底哪里与人不同,要他如此对自己?与自己打趣逗乐很难吗?!

我趁她不备凑到耳畔轻声说道:“好姐姐,下次没人就别奴婢奴婢的唤了,我在姐姐面前哪有什么礼数,反正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让我这骗吃骗喝的也安心些不成吗?”

刚到户部就见宇成一脸苦相,“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哥……”想及此我整个人扑到五爷怀中,将头紧紧贴在他的面颊,双手环住他的腰,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仿佛他就是我人生的避风港!我如今只有十四岁不是吗?那些不堪的岁月已经是百年之后的事情,我要认认真真的活一次,青春勃发的活一次,不再重蹈覆辙,不再盲目执着,我就是我,胤禟即我,我即胤禟!

茗烟垂下眼眸沉思片刻,“表哥,兹事体大可容我想想?”

说话间将茶盏递到嘴边,还没等唇沾杯沿就被四爷一把夺了过去,“口干换热的,冷茶喝不得!”

“得了,猴精似地,小福子你安排就是,不用回我。”八爷笑骂一声甩了碎银子予他,“快去快回,警醒着些。”

这头正思量着,耳边却传来大阿哥不紧不慢的声音,“老十说的没错,到底是嫡亲的兄弟,一个回合就舍不得再下手了。老五以前和咱们哥几个练时那可是卯足了劲的。”

“这主意好,老五的本事不错,就好好教教你这个弟弟。”康熙眼含笑意的说道,“省得他总是耍嘴皮子功夫,把咱们满人的本领都忘记了。”

“九弟,云秀受了重伤若不是救治及时,此刻早就没了性命。”五爷到了热茶递给胤禟,“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肯说,如今你就好好问问吧。”说罢就向外走去。

“五哥。”我一把拉住他,“你留下。”复又转头冲着云秀说道,“有什么就说吧,眼下咱们不必瞒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