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成闻声进来立在帘子外头,“爷,奴才是带院使大人回府里吗?”

“别再为这事烦心了。”我起身坐到她身侧,握住她的手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将这个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别的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也不会怪任何人,阿蛮那里也是觉得亏欠了芊芊才会如此,论理八哥的孩子晋个县主也无可厚非,阿蛮如今也是庶福晋了,说得过去的。”

“儿臣恭祝皇阿玛万福金安!”身边一干兄弟山呼万岁九拜稽首,当所有人都拜头至地之时,怀中抱着芊芊的我就显得姿势奇怪,于是……

进了内里只见张诚神父斜卧在床上正在看书,我让了王允谦落座自己站立一旁,亲手为他放置脉枕,“西医虽好,但细细调养还得是中医,今儿就让这神医圣手给您看看,也好开些温补的方子调一调,就当是中西医结合、标本兼治吧。”

“能告诉臣,edelweiss是什么意思吗?这首歌很优美,臣却从未听过。”那人神色期待,倒也透着几分真诚。

“宇成,吩咐下去,今儿爷要在福晋处用晚膳。”我略一沉吟说道,“还有命人将龙凤喜烛和鸳鸯锦被送到福晋房里。”

蕙兰看了看额头挂着微汗的胤禟,终是硬下心肠说道,“不用请太医了,是我给她下了药,莫要惊动宫里。”

“弟弟恭喜四哥。”笑着打了千儿,我抱拳说道,“赶明儿可要讨四哥一杯喜酒了。”

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敷衍之词,却任谁都没有再往下追问、诉说,好似刚刚不过是疲累之后的夫妻闲话家常,蕙兰踉跄着起身坐回原座,便又是那个端庄贤淑的嫡福晋,“爷累了一个晚上,早些安置吧,明儿的早朝可不要误了。”

“也不知能不能帮阿蛮一把,不过我想试试。”我一边思索,一边沉声说道,“一会儿你就别进去了,省得见了血害怕。”

话已至此,阿蛮瞬间脸色全变,神情悲愤的看向胤禟,言语竟有些恼羞成怒,“爷既然知道这些,那应该不难猜出这孩子是谁的吧?明明知道的清楚,何苦又来这里戏耍奴婢?!”

闻言我禁不住蹙了眉头,不过是丢了东西,用得着弄这样大的动静吗?“可是搜到了东西?”

“不知道?”康熙将曹寅前日所呈之密折递给了李德全,“拿给他看看,也好叫他明白明白。”

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泛起腥甜,我隔着雨帘看着蕙兰,看着她强自撑住的一口气一点一点消散,缓步上前握住那指向自己的手指,将她轻柔的带进怀里,感受着她抗拒却又贪恋的依偎,“什么都别想,先回去吧。”返转身将蕙兰背起来向内院走去。

五爷闻言一愣,须臾缓缓放下帘子,隔着薄薄锦缎轻声说道,“走吧。”

十四闻言再无半句话,只是那向前的步伐有了些许变化,似乎想要将我引去什么地方,我只做没察觉随了他慢慢走着,若是从远处看也不过是兄弟两个散步消食罢了。

老十俯身打了个千儿,“九哥先歇着吧,明儿得闲再来看哥哥。”

“你啊,真是应了老十的话,这些年没见你如此,还真是想得紧,可如今见了又不知你这性子到底是好是坏。我去前面看看保泰,你且歇歇,明儿个便是举殡的日子,有你我忙的了!”说罢回转身出了房门,随着小福子向前厅而去,只是那嘴角的暖意顷刻之间便没了踪影!值与不值?根本与此无关!胤禟,我只是不想逼你太紧!

“不再病下去,准备见人了?”八爷转过身平视着胤禟,“可想好了,如今已不是五年之前,若是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伸手将玉佩握在掌心,那些细细的纹路自己竟然还会记得,犹记得刚刚得了它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欢喜,即便它背负着别人的血泪。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千般谋算才得了来的,只是若是将实情相告,自己还能守在他身边,渡过今后的岁月?!

“夫妻?”闻言,茗烟那抹笑越发的凄楚,“哪里是夫妻,哪里有夫妻?!爱新觉罗不乏情种,却为何我遇到的都是些狠心决绝的?!他一个你一个,身边的都是!”

“月掩椒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千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繁忧莫解衷肠梦,惆怅**忆昔时。”世间人,有谁能知我心苦?即便寄语托思,也要借了他人名目。容若,你莫怨我……

“什么?哎呦~”宇成一失神,手上便没了准头,几缕刚刚粘好的胡须硬生生扯了下来,一声痛呼后,他眼中含泪看着我,“爷,您又整宇成是不是?可疼死我了!”

不理会阿布诧异的注视,抬头看向中天玄月,心中竟是一片平静,该来的终究会来,既然躲不过又何苦惹一时的不快?!“十三弟这是寻我来了?”

“听说康熙皇帝要巡幸塞外,到时候各部族首领齐聚,东西自然好卖,我们这是往布尔哈苏台行宫方向赶呢!”守卫坐到我身侧,兴致勃勃的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汉人吧?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风吹日晒的何等辛苦啊?!”

一声闷响之后,索哈好似梦中诈醒般嘶嚎起来,喷溅出来的鲜血弄的满地。我和曹寅看得目瞪口呆,倒是张鹏翮一直神色如常,那挂在嘴边的淡淡笑意,如今看来竟也有几分狠意!

“其二,就是各位再不可插手两淮私盐买卖,从今日起从即刻起这生意改姓唐!”

“饶了你?!”冷哼一声,我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一个奴才以下犯上当论死罪,□杀人当论死罪,你说让我如何饶你?!”说罢,一脚将他踢开,“人家大好青春,却被你这无赖毁了,该死二字便是为你准备的。”

“还有什么?快说!”自作自受啊,对他太好的结局就是我这里一点儿主子的威严都没有了!若是换了八哥,即便是满面和煦,奴才们也不敢半点轻慢!都是风华正盛的人儿,差距怎么就这样大呢?!

话一出口,我猛然回神,自己这是怎么了?这诗是如何记起的?!脑海中隐约有个声音在说,芊芊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晃了晃头,难不成自己醉了?!再抬眼清尘已经回身而去,唯有一抹芳踪掠过窗影……

李煦闻言面色微怔,“既然公子如此说,那我这里也要赞公子一声好方法,短短月余就将官盐紧紧控制在手中,就连在下也是无可奈何。”

京城,九爷府邸,蕙兰细细看着书信,心却愈发凉起来,轻颤着吩咐玉真,“把九爷准备的礼物送去五爷府邸,就说九爷病情反复我这里就不过去贺寿了,免得过了病气平白惹大家不开心,请五哥五嫂多包涵。”

将信揣在怀中,闭了双目手却细细摩挲起玉牌来,将身子放松软软倚在绣墩之上,慵懒的轻声问道,“宇成,你干爹可还有话与我说?”

“主子,姑爷腼腆了些,你莫往心里去,过些时日就好了。”玉真梳理着蕙兰的满头青丝,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儿晚上人歇在书房了。”

为什么会有怨念,为什么不想原谅他,为什么纠结在他的谋算不能释怀?!心中闪过的念头,让自己平白生出几分烦躁,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借口散酒独自一人到了花园,坐在廊下看着细细玄月,一声喟叹,却让身后人脚步微滞。

“额娘。”轻缓出口的呼唤,更增几分不舍,不知不觉中宜妃已经在我心中犹如母亲一般,我知道这皇城之中已有了一份惦念。母亲、哥哥,全心爱着胤禟的人……紫禁城……家……能彻底远离吗?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姜汤,眼眶有了温暖的湿润,忽的想起父亲为晚归的我所做的那一碗菠菜汤,原以为再没有人会对我如此,却没料到一梦百年将热汤捧至眼前的人会是他!

小太监赶忙说道,“雅惠姑娘正在角门处候着,请九爷随奴才来。”

乾清宫,静谧安逸,龙涎香悄然弥散,只是那黄账中的茉莉幽香却无人知晓,唯有陷入沉睡的二人依稀之间有了感应……

康熙听了这话眉头微蹙,那旋转的短笛让他越发心惊,这东西不是……何时到了胤禟手里,为何他竟然会那首曲子?!再看向胤禟,眼神自然带了几分探究,你说我怀疑这个那个,又是指的是谁?!

“哪个用你包,爷是个缺钱的不成?!”索哈上下打量着我,禁不住笑眯了眼睛,“刚刚还真是没细看,你倒是个唇红齿白的摸样,比起身边的那位一点儿都不逊色。”

“这儿大热的天,难不成还都呆在家里吗?表哥都不好好在宫呆着,还说别人?!”茗烟笑着走到跟前,“阿玛额娘去庄子上整顿庶务了,明儿就要进宫我身上犯懒就没随了一处去。”

我咬紧牙关,强撑着精神说道,“去寻宇成过来,不用惊动太医院,想是中了暑气,我在此坐坐就好。”

怎么就如此喜欢出神?眼角眉梢的笑意,是因为那几声呼喊,还是因为陪着你狂奔的人?!心一阵烦躁,四爷只觉自己此刻最见不得胤禟这缥缈的无视,侧首说道,“你们都下去!”

“你呀。”雅惠耳根微红,语态也旖旎起来,“爷就是爷,奴婢做什么都是份内的事,爷就不要再打趣奴婢了。”

我初始有些怔忡随即红了脸颊,不愿继续这其中暗涌的暧昧,“谁说没有长大?!我都……”一下顿住话头,昏了头不成,那件事能说吗?!

胤祺感受到胤禟的需要,缓缓将自己放平,不顾地面泛起的湿气,将怀中人紧紧抱住,手掌轻抚他的后背,只觉得心中被什么填的满满的,原本想笑却终于湿了眼眶!这样就够了,胤禟能得你如此就够了!

“茗烟,若实在不想嫁不要勉强自己,表哥去和额娘说定会让你如愿以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脱口而出只想尽自己全力让这个还懂得真情的表妹脱出苦海。

“哪有那样讲究?”笑着想要取回来,却被他握住手腕,忽的鼻翼传来一阵幽香,这是……目之所及,四爷腕上一串檀香珠串泛着幽光,让我整个人呆在当场,梦中的檀香……

“你家爷呢?”将药瓶握在手中,八爷轻声问道。

“是啊,老五。”见大阿哥如此说,太子也开了口,“越是不练越难练,这小九眼见着是要历练一下的,你们兄弟亲厚也不可废了功课。”

“朕这里还没有说你,你倒是认错的快。”康熙笑着说道,“宜妃啊,你这个儿子越发精明了,你倒说说看该不该罚?”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声随幽怨绝,云断澄霜月,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谁是谁的执念,谁又成了谁的心结?

“九哥儿。”宜妃连忙上前拦住我的话头,“兄弟间混说话也就罢了,怎么还跟皇阿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