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泛起冷汗,这个曹寅又说了什么啊?哭穷?!又不是我这里克扣了他的份子,只怕是毓庆宫狮子大开口了吧,这是拿我当冤大头?“皇阿玛……”康熙眉峰一挑,生生将我解释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那轻叩的杯盖倍感清冷,敛了心神沉声说道,“若是皇阿玛不喜欢,儿臣再不插手江南之事,自此留在京中。”

我一急扳过她的身子,语带轻颤,“别这样,蕙兰!”

“瞧我,在额娘那里多吃了两杯就浑说起来。”眼下的我最见不得便是五爷这眼中的疼惜,收敛颜色走到他跟前,“五哥快回吧,既是值守样子该做还得做,省得落人口实。弟弟这就回去了,赶明儿再去哥哥府上找嫂子讨杯酒吃。”

十四哑然而笑,眼中添了几分戏讥,“十哥说的没错,九哥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难得他竟如此了解我,思及此禁不住斜楞起老十,“原以为你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却没想到做起这闷嘴的葫芦来也好生厉害!”

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这些个猴精似地人物哪里是装傻充愣能糊弄过去的!可是此刻再解释更显得欲盖弥彰,既如此……我索性将空茶盏放下,抬眼直直看向他,“不是谨慎也不是防备,弟弟只是在思量值与不值。”

“有。鄂尔泰的事,我有参与其中,却是身不由己。”

“苦了你了。”接过茶盏细细品来竟是太平猴魁,轻叹一声,“难为你还记得。”

自月影中缓缓走出一人,淡妆素服神态静然,却给人说不出的疏离,“你……这是……大安了吗?”

“他……小九离开时可有话?”容若,为什么你要留我一人?为什么接我离开的人不是你?我……好羡慕福全!

“对不起~”迎风而出的呼喊,喊出了胤祥这多年心中的郁结,也喊出了他的愧疚,只可惜这一声呼喊只能没入风中,无人能晓!

“多谢!”来人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到阿布身侧。

五年后,康熙四十二年。

这一声哪里还有刚刚与曹寅等人对峙时的气势,反倒带了几分稚气、几分讨饶之意,饶是曹寅也禁不住侧目,我顾不得理会身边二人的注目,只道此刻解了这冷场尴尬才好。

“那好。”我一双眼定定看向曹寅,“第一,凤梧布庄会出资帮李大人的钱庄渡过难关,不过从此以后李大人就不要再插手钱庄的生意,每年我自会派人将所得利润的三成送到府上。”

“我记下了……”话刚一出口人又昏了过去……

我颌首让他走,“晚上再与你说说后面的事情,决计亏不了,你就放心吧。对了,你干爹哪儿有消息回来吗?”

我立在月下看着车撵消失的方向,心中疑惑万分却理不出头绪,此人官居何位我竟不知?如今识得我的身份,是原在宫中见过还是得了皇阿玛的示下又或者他与李煦是一路也来探我虚实?!前两种情况还好说,若是后者那又是麻烦事一件,我的筹谋部署便失了先机,多日来的谋划岂不要功亏一篑?!

来人恭顺答道,“我家主人姓李,冒昧而来想拜会唐公子。”

“哎呀,果然是奴大欺主啊!”我哀叹一声,抬手敲在他的额角,“可是收了福晋的好处,这处处管着爷,还有爷的活路吗?”

“什么?”我疑惑的看向他,“有什么东西?”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早我自会来看你。”说罢,站起身向外走去,“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书房亦离这里不远,你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不必拘礼的。”

“不成!”

五爷忽的撤力,我没防备就势倒在了他怀里,一双手臂紧紧将我箍住,有声音在耳边轻声道,“还想着出风头,当真不知死活了是不是?皇阿玛能保你一时,难不成还能保你一世?!既然决定了离开,就好好在宫外建府过日子,远离这里远离权力,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眼前的胤禟可谓狼狈不堪,一身吉服满是污物不说,还淋得全身湿透,一张脸苍白却带着执拗,唯有一双凤眼流露出澄明,康熙心神微动,容若,这孩子还真是像你啊!

“九弟这是幽思佳人啊!”太子此刻刚刚将诗词呈览,回头听见常宁的话禁不住调侃起来,“还不快请了皇阿玛的恩旨,也好怀美人兮品酒邀月啊!”

“从来缘聚缘散不由人,你我的缘分亦如此。”将双唇印在康熙唇上,心中暗自抱歉。胤禟,这一次要借你圆我最后一个梦了,那唇齿间的决绝让康熙不自觉地回应,什么帝王将相、君侯臣子,统统抛诸九天云外,如今乾清宫里有的只是两个伤情得慰的苦人罢了。

身后响起恭顺声音,五爷闻声回望这才发现竟是李德全,“安达怎么在这里?可是奉旨办差?”

“回主子,奴才冷眼瞧着,外头好像是九爷和郭络罗格格正和索哈理论呢。”

不远处,何乐微蹙眉头看着九爷和宇成的背影,“去,跟着九爷,看看去处随时来报。”随即有两个侍从悄然跟了上去。

强压下内心的疑问与不安,八爷温润的笑着,语气轻缓的说道,“天晚了,我叫小福子挑了灯给你引路,省得又不知走到哪儿去了。”你不愿说的,我不会逼你,你来过就好。

“回吧!”五爷没有再回头大步向外走去,“小九,要记得紫禁城外五哥的府邸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一进庄宜院雅惠就迎了出来,“我的爷,您这是打哪儿来啊?让主子和五爷好等。”

张起用虚推了两下就将银子拢在袖中,“奴才一定将话带到,雅惠姑娘今儿又有得忙了。”

想当初我是何等的骄傲、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对爱情又是何等的憧憬,可是结局呢?看着茗烟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我,不去看门第出身,只想着爱情能够穿越一切世俗,可是却忘了身边人到底能不能为了自己穿越世俗?!也许鄂尔泰的离去是件好事,他成全了茗烟对爱情的美好期颐。回想一下若是当初自己没有抱着被世人抛弃的决心与他在一起,心中也是会有万分遗憾的,如今的我宁愿因为没有在一起而后悔也不愿因为在一起的真实而满是怨恨!

“茗烟,有的时候残缺也是一种完美,鄂尔泰离开时应该是幸福的,为了你们的夙愿他努力了、尽心了,这份爱他会带到云端默默守护你的。”将茗烟扶正,我抬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他不会愿意看见你如此,他希望他的茗烟始终挂着爽朗的笑意,当有云朵飘过时他会知道你是快乐的!爱就是希望心里那个人幸福快乐,而不是因为自己陷入悲苦之中。”

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平日里的进退得宜、礼让有序,眼下却是越想越可笑,偶尔恣意一下又何妨?眼前人让自己多了一份心安,偌大的紫禁城每个人都固守着自己的心意,能如此交谈也算得上知己了吧?

宇成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九爷做些什么,自打这位爷醒了以后,竟然多了许多怪癖,先是晚上守夜的人不能睡在脚踏上,然后连沐浴更衣都要单独进行,除了日常的盥洗,近身的事有大半都让九爷自己包办了,自己清闲的不成样子。那些还都是其次,眼下这个活血化瘀的药膏,九爷死活也不肯让自己给他上,隐约看见那后背都黑了,摔成这样不上药可怎么行啊?!

“哦,哥哥手下留情,弟弟真的不擅此道。”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哈~”身后又是一阵笑声。

“你额头的伤。”我微微调整了下角度,五爷的肩膀还真是宽阔,“当初伤的不轻吧,都留了疤。”

“咦,这可是皇阿玛让我说的呦。”我眼光一闪,“原本念着多年的兄弟情分,我还不好意思,既然皇阿玛一眼就将儿子看透,那儿子就却之不恭喽。老十,眼下我还想不到什么,不过今后你要应我三件事就行。”

“我……我……”老十见此状况已然懵了,哪还能分辨半句,“我找皇阿玛请罪就是!”

“好了!”叫他这一唬,我也禁不住大声回道。

“九哥儿?”身边传来一声轻唤,“想什么呢?”

“着急有用吗?孩子都在她肚子里了,我着急也送不回去啊?”我斜倚在软榻上,这一天过的怎么就那么累呢?“眼下先保住大人再说吧,这事儿以后有的磨了,去找蕙兰的兆佳氏也不简单,偏偏府里丢了东西就牵出完颜氏珠胎暗结来?太巧了!”

“既如此怎么还叫宇成去查?”云秀取了凳子坐到我近前,“您明知道他与李德全的关系,他知道就等于宫里知道了。”

抬手挥了挥,我神色平静的说道,“宇成明白这事不能说,若是还想在我身边伺候,那就要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是聪明人自然分得清楚,不然李德全也不会将他派到我身边来。”

“要不要奴婢去查查看?”

“不用,这事既然交给了宇成,我自然有把握他会办好。”将自己彻底窝在软榻上,身上是说不出的舒服,“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爷只管吩咐就是了。”云秀有些好笑的看着胤禟,这样一个懒散的人儿怎么偏生心思如此细密?!若说眼前之人就是外间传闻的阴狠好色的九爷,只怕没几个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