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气郁结于胸,该如何解释,能如何解释?!

“好吗?”五爷看着胤禟蹙了眉头,“你不好。”

“也是,他那个人最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一眼便能望到底。”十四点头称是,“最好骗的也是他。”

老十虽然有些摸不透胤禟的心思,不过看着他平静的神色,一颗心也算是有了着落,不管怎样话总算是说出来了,今后再也不用躲躲闪闪,反而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这个哥哥,“还是八哥说得对。”

深吸一口气,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八爷,“我在思量八哥要说的话,值不值得拿弟弟与四哥之间的事情去换。”

“紫禁城中的事情,问不清楚的。”与他并肩而立,也将眼光放在了荷花之上,“开的真好。”

手中的茶盏似有千斤,即便入了口也是苦涩难当。正待说话,蕙兰却将手覆上我手中的茶盏,“沏了有些个时辰,暖暖就可。不要细品,无味。”

垂首看去自己一身的孝服麻衣,没有回身只轻声说道,“有些事,总要有人来陪。”举步而去,徒留孤月洒了一地清冷。

朗声而笑却忽的涌上一股咸腥,唇边缀了点点朱红,这般模样吓得李德全失了颜色,几步上前扶住康熙的身子,“万岁爷!”

胤祥无语的看着胤禟,只觉自己连带着也荒唐起来,这人莫不是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接旨后自己的愤懑,见了这人后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起了跟着他胡闹的心思?!随侍?亏他想的出来。

我听着来人的声音竟有几分熟悉,禁不住偷眼看去,只见那人接过酒壶便饮,没有丝毫矫情,“好酒!”

每年的八月二十七,五爷都会将玉壶取出反复擦拭,那曾经的一片冰心如今已经系在了颈上,紧紧贴着自己的心口。五爷分不清是那片冰心暖了自己,还是自己暖了那片冰心,只觉得唯如此才能将胤禟的心意好好珍藏。胤禟,额娘思念你,我亦思念你。

“九弟,这样的奴才也该给些教训才是,不然今后曹公如何治下?”四爷缓缓开口,终是解了一众尴尬,“高无庸!”

曹寅轻咳一声接过话头,“九爷,我等前来只为求和,还请九爷高抬贵手。”

等到能够起身我才知道,清尘几经凶险终是得了一条命来,宇成将惜月接进园子伺候着,人已经渐渐有了起色,只是情绪郁结,消瘦憔悴,精神也始终萎靡。

“爷……”宇成委屈的看向清尘,“姑娘帮忙说说,爷总是欺负奴才!”

清尘闻言俯身盈盈一拜,“清尘拂镜焚香以待公子。”

“咱们在背后玩的时间太长了,是该好好透口气,也好让大家认识认识,不然就当真可惜了爷的这身气度。”望着窗外渐起的春意,我的嘴边挂了淡笑,再有个把月此事便可见分晓。

“你……”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猴精的家伙,我只剩干瞪眼的份儿,“去,赶紧着,给你的衣食父母熬个醪糟去,要不然这个月的工钱就扣了!”

“若是星夜兼程天不亮就能到了。”宇成见我应声,挑了帘子进来将水囊递给我,“爷先喝口水,一会儿有了店家再点些好吃喝。”

微笑颌首返身将房门带上,我缓缓向书房走去,廊下不时有风掠过,忽觉背脊泛起凉意,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替我搭上温暖外氅了……

说罢,将腰间缀的和田玉配东珠貔貅解了下来,递到十三手中,他也没推辞,道了谢却将目光落在福字荷包上,“九哥的荷包好精细,可是配的苏和香?”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五爷此刻见胤禟如此看他,心中又想起自己为他府邸选址的纠结,大婚啊,为何总有酸涩之感呢?用手附上他的双眸,“它会带给你伤害的。”

五爷看着前面独自夜行的胤禟,几欲追上去问个究竟,却终是任他渐渐消失了身影,心一阵空泛无力感陡增。冷眼看去太子若有所思,四哥目光幽深,八弟却平静如水,唯有茗烟眼眶微红。心念一转,也许这深宫之中也只有茗烟与自己一样,关心着那人却无力相护!

正说着那一处八爷和茗烟执笔连诗,你来我往渐渐引得众人瞩目,就连康熙皇帝亦是离座细看,宜妃冷眼旁观嘴角带了笑意。

“容若!”康熙将怀中人又拥紧几分,“见他寻着玉笛,我便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皇……阿玛!”五爷稍显怔忡,随即上前躬身行礼,余光处李德全已将胤禟扶到车撵旁。

三层,雅间,荷意。

何乐眯起眼睛望向已无人影的巷口心中一阵不安,主子昨夜回来那架势分明是在买醉,口中喃喃的名字自己听的心惊肉跳,如今偏这人又一大早寻了来,也不知当中是个什么缘故,自己还是稳妥些好,如实回禀让主子自己合计去吧。

八爷眉头微蹙,这是做什么?刚来就要走,那为何来又为何去?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来,是不是想说些什么?那这去……我说错了什么吗?

背道而驰隔着幽深的甬道渐行渐远,心却是从没有过的贴近,有些话不必说出对方就能了悟,有些人不必寻觅对方就会守候!燕初飞,莺已老,拂面春风长好。相逢携手且高歌,人生得几何……

“今儿当值。”八爷看着胤禟耳廓的红润,心忽的漏掉一拍,“你这是去给宜母妃请安吧?”

用手掂了掂钱袋子,我笑嘻嘻的走到五爷眼前,“你可不要小瞧我,说不定今后弟弟就是个富可敌国,到时候指不定谁接济谁呢?!你这点俸禄还是留着给五嫂买头花戴吧。”

不理会他的话语,此刻的我只想发泄那些阴郁在心的委屈和伤痛,一次次栖上身将五爷撂倒在地,一次次拼尽全力扭曲着他的关节,五爷没有还手任我为所欲为,即便痛清晰而凛冽却一声不吭,他不知道胤禟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有那样多的悲伤。如果这样可以让你的心好过一些,那一切的伤痛我都甘之若饴!

“茗烟!”我将她紧紧拽住,只觉得若是放手这个年轻的生命就会瞬间消逝,“不要做傻事,想想你的阿玛、额娘,想想疼惜你的人,纵然天下弃你,还有我不是吗?”

“你道厚厚宫墙阻了多少人的梦想,那这人世艰难之中,九弟的梦想又是什么?”

听见声音,宇成一下子有了兴奋的感觉,“八爷,您可算是来了!”

为什么自己会升腾起一股子怨气?五爷心里一阵烦躁,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看到胤禟环住老八的胳膊,自己竟会觉得如此碍眼?!为什么一进步库房,胤禟和每个人亲近,自己都会觉得不顺眼?!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后悔带他来这里?看着胤禟磨磨蹭蹭的换着衣衫,自己竟有种想要将他带走的冲动?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是兄弟间的亲近吗,可为什么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大老远就听见这里一片笑声。”康熙人随声到,“小九,这是怎么了?”

“唉!”一声喟叹,五爷单手环住了我的肩膀,让我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胤禟,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我竟然看不懂你?你的转变给了大家太多的惊异,可是对于你的这种转变,我为何会有窃喜在心中?!

“儿子,谢皇阿玛。”我一副阴谋得逞的满足样儿,惹得屋里上上下下再也憋不住,一个个低声暗笑。

“九弟?”五爷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伤口裂了!烦劳四哥将九弟送回庄宜院,我这就去传太医!”

“打今儿起,我再不与你为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十爷红头涨脸的说道,“我……你到底比我厉害,怨不得皇阿玛宠你。”

“胤禟。”康熙皇帝贴近我的耳畔说道,“这阵子你不必急着上御书房,先把身子养好。朕特准你这一个月不必守规矩,量力而为,切不可勉力。”

“你……”这样的话,原本应该让你我亲厚,可为什么听起来却是如此疏离?胤禟,你到底背负了什么?江南之事了结后,你向我要了还是崔嬷嬷的瓜尔佳云秀,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想要一个武功好的近身服侍之人,却没想到自此这个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再无半点踪迹,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可是信任我?思及此,五爷心中闪过酸涩,语气也不免带了几分颓然,“也罢,若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工部还有事情商议,你先去额娘那里,我过会儿再去。”

“也好,哥哥慢走。”我又怎会听不出五爷语气中的不满,只是很多事情眼下还不是说的时候。

看不透了吗?可……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胤禟。回转身独自走在永巷中,明知身后有人在看自己,五爷却没有停下脚步,仓皇的情绪让自己显得如此狼狈,眼下唯有远离才能让自己在胤禟面前不要轻易地露了情绪!

眼见五哥远走,我只能暗道一声对不起。其实,在不知不觉之中紫禁城已经有了我爱的人,有了爱我的人,还有了关心我的人,这里已经不能简单的割舍,这里已经有了家的温暖,所以我的筹谋部署就越发重要,你们……都是我想保护的人!

待到庄宜院,雅惠早就备好了酸梅汤,而茗烟也正在此处,几个人你言我语逗得宜妃好不高兴,一时间久不闻的笑声重又回荡在宫室之内。只是我分明看得清楚茗烟眼神之中的恍惚,执念害人,也许是时候帮她堪破眼前的困局了,真相即便残忍也好过自欺欺人。

黄昏时分我和茗烟告退,遣退了随侍,我与她并肩走在染了余晖的宫道之上,彼此无语却走得格外安心,那些嬉笑怒骂的岁月浮在脑海记在心间。可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子了?

浮碧亭中相顾无言,茗烟欲语却先红了眼眶,我见她如此轻叹一声,“茗烟,放下吧,恨一个人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