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好阵仗,这两位竟然肯做你的跟班。”揶揄的看向李煦,一双手却把玩起茶盏。

我此刻已嗅过解药去了迷香效力,却因伤起不得身,“宇成,清尘受了重伤,咱们即刻回沁园。叫暗卫密切注意李煦和曹寅的动向,着密探明晨之前寻到索哈行踪!”

此言一出,我俩相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让进来的清尘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清尘如此禁不住一片唏嘘,纷纷起身告辞,我赶忙拦住张鹏翮的去路,“张公且留步,既是以诗会友自然离不开懂诗擅作之人,又怎能少了张公呢?更何况清尘姑娘也不是个独乐之人。”

“奴才明白。”宇成见我如此亦不敢再做调笑,神色顿时带了几分肃穆,“那么良地是不是还要大量囤积私盐呢?”

“咦~”宇成抖着双肩泛起一片鸡皮疙瘩,“爷还说奴才呢,这样的话也亏您想得出来,世间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想一想都觉得……”

踉跄着向外走去,纸团自手中滑落,蕙兰顿住身影愣愣望去,微微摇头自嘲而笑,转身离开再不敢看书房中任何一物,这里你夜夜流连,这里我苦苦守候,可你我终是差了半点缘分,果然是半点不由人啊……

蕙兰侧首接过酒杯双颊泛红,并不敢抬眼看过来,“爷谬赞,这名字是妾身的母亲给取的。”

行至八爷府邸早有人通传,一众阿哥聚在门口等新人落轿,我端坐马上看着红光满面的八爷三箭齐发落了轿帘,这才下马牵了茗烟的手将她送到八爷眼前,不理会他追随的目光,揽过老十的肩头兴冲冲的向内走去,眼见十三急匆匆迎面走过来,一把拉住他朗声说道,“八嫂都下了轿你才来,也不知混到哪儿去了,这会子着急有什么用,还是和哥哥们一处乐呵乐呵算了,一会儿闹洞房自有你用武的地方。”

“怎么远离的了?”我紧紧环住宜妃,只觉得这一刻内心满是不舍,“这绿瓦红墙里有额娘,还有皇阿玛,儿子怎么舍得远离?即便是是非非再多,一想到还有额娘,这里便是家,便有了温暖。”

李德全朗声说道,“皇上口谕,众阿哥乾清宫议事,各宫主位无谕不得随意走动传语,宗室命妇即刻离宫,不得有误!”

拐角处一丝袍角转瞬消失,那人冷眼旁观轻叹一声,将手中玉牌紧紧握住,心中又是一番计较……

一把扳过垂首的身姿,灯火通明的宫室中,胤禟一张脸因酒醉泛着异样的红润,一双凤眼带着不明的伤楚,康熙只觉得记忆中的容颜与眼前人有了瞬间重合,“是你吗?终肯回来吗?容若,你回来寻我了是吗?”

“哥哥。”将头倚在五爷肩上,言语不清的说道,“这种感觉真好!”

“你……”茗烟在人前哪受过这样的闲气,平日里奴才们大都是唯唯诺诺,哪像这市井之徒胆敢言语轻薄,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顶回去,索性顺手抄起眼前的花瓶想要砸下去。

“臭小子,难得出来,既然五哥没在咱们何不逛逛再回去。”我笑着嗔道,“难不成你想这就回去?!”

“小九?”八爷见胤禟眼神空洞,表情僵硬,只觉得背后的事情万分紧要,不然这个弟弟断不会如此。

“我的小九!”

“你啊!”八爷目光澄明的看着我,“何时才能长大呢?”

“真是狗鼻子,闻着味就来了,我就说九华玉露是好拿的吗?!”五爷从里间拿了点心盒子出来,“你五嫂亲自做的豌豆黄,我还没来得及尝尝,倒是便宜你了。”

为了谁,与你何干?!反手扣住五爷的脉门,一个旋身将他翻倒在地,“上一次还没有练完不是吗?哥哥要不将弟弟再摔个够?!”

“茗烟?”将她揽在怀中,生怕这人一声不吭的扑到池水中去,“有什么事跟表哥说,不要憋在心中。”

户部的确是个戒急用忍的地方,自己虽为皇子却也要看朝中大员的脸色行事,每日里一睁开眼便觉跟前摇晃的都是伸着手的补子服。要钱的一个比一个义正言辞,军费不能不给、赈灾不能不准、弟弟们分府娶亲哪一样能少了支出?虽然也有皇阿玛的体己银子贴补,可终究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皇阿玛一时兴起的赏赐最是头疼,皇恩浩荡却让自己每每都有提不起气来的感觉。至于各省的赋税、官员的借贷,要起来更是艰难,哭穷的哭穷、喊冤的喊冤,弄得自己筋疲力尽不说,还不能摆出皇子的威严,唯有看着千疮百孔的账册暗气暗生。

“不用了!”五爷一把抢了回来,“你先回吧,我想吃酸汤,你去准备一下,我写完奏章去秀秀那说一声就过去。”

“四哥,那个……您能捡着最不要紧的差事给弟弟吗?”我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继续绽放,手却紧紧拉住八爷不肯放,“八哥,你替弟弟说说话,我这个榆木脑袋实在是不开窍,要是当不好差事,又该挨罚了。”

闻言,宜妃一下子笑眯了眼,“老是说自己受伤之后忘性大,这件事你倒是记得清楚,你五哥打小就不爱吃葡萄,尤其是这种窖里藏的。”

“五哥,谢谢。”真诚、认真,不管你懂与不懂,你的话救赎了我的心,亦或者是你的话给了我走出心门的钥匙,“既然活过来了,我就要活的真实认真。”

“我就说嘛,好歹也看着我说话啊!”目的达到靠回软垫,“大家都是兄弟浑闹些哪有对错,做什么跟受气小媳妇儿似地。”

“小九?”八爷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踉踉跄跄向后倒去,再伸手已然扶不住我的身子。

这个小哈哈珠子见我问他,立刻来了精神,“您原本每天可都是在阿哥所等五爷来了一起去御书房的,这一路上有说有笑,没事就将五爷身上的新鲜物件抢了来玩,弄得五福晋都不敢将好东西放在五爷身上,生怕被您顺了去。”

那人略一沉吟,“朕之十七子,赐名礼!”

不期然耳边响起四爷沉喝,我一惊赶忙起身将他领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进了内里我才反应过来,这伤都好了十天半月的了有什么好看的,忙不迭的想要表明自己的想法,却只见四爷气定神闲的环顾四周,全然没有看伤的意思,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来,还好没说不然倒有些小人之心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四爷坐到床榻上用手轻抚床褥,“大手笔花出去四十万两的能人,就备了这样的被褥?!”

脸色一窘,心虚的看了四爷一眼,“四哥,弟弟这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嘛,虽说花了这多银子可也没动皇阿玛一丝一毫不是?!都是自己的营生,自己的营生所赚。”

“自己的营生?”四爷起身来到我身侧,“若是没有皇阿玛默许你以为事情会这样顺利?”说罢,自袖拢中取出信封递予我。

伸手接过拆开一看竟是二十万两的银票,我不解的看向四爷,“四哥,这是……”

“皇阿玛的体己,说是贴补你的亏空。”四爷不紧不慢的说道,“皇阿玛既然开了口,做儿子的又怎能让皇阿玛都贴补了去?所以,户部东拼西凑了十万两给你,替皇阿玛担了一半,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笑着将银票递回到四爷手中,“四哥,这些银两弟弟还应付得起,就不劳皇阿玛和你费心,能够花钱解决的问题就算不上问题,更何况这一次弟弟可是将脚堂而皇之的插进了两江,那李煦的钱庄、还有盐务可都是聚宝盆啊!”

闻言四爷蹙了眉,脸色愈发的清冷起来,“这江南、江西两省可是大清的财赋重地,你来我不知道皇阿玛有何吩咐,可盐务原本就是一趟浑水,任谁都想插进一脚,怎么就能这样轻巧的让你沾了便宜去,若不是皇阿玛在京城帷幄,你以为就这样容易让你得了势?!”

回转身来到门前,看着沉沉夜色,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落寞,“原本便是皇阿玛手中的一杆枪,我这里不过是揣摩着一路走罢了,眼前的解决方式两下便宜,不用打翻一锅粥,大家脸上好看些,皇阿玛那里好交代些。四哥,若不是你来,我淹死在这两江水中也未可知。”

四爷看着胤禟愈发高挑的身影,又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心中一痛,那些埋怨教训之言再说不出半个字来,这个弟弟来两江几下出手倒也漂亮,即便是自己来也未必会做的比他强些,可怎么就这样不知爱惜自己?!自己得了皇阿玛传召才知道胤禟遇袭之事,一朝得了谕旨便马不停蹄的赶了来,眼见他这般模样只觉比离开时更加不快,若当真如此又何苦离开?!

“你……”四爷原本想要问问胤禟身上的伤,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我听说良辰当日火海连天……你没事吧?”

收敛情绪,回转身坐到他身侧,故作轻松的说道,“中了迷香,又在腰上有伤,那样大的火势合着浓烟,怎会没事?”

四爷眼观一闪带了几分关切,惟面子上倒不露分毫,我见他如此接着说道,“只可惜那样惊心的场景,弟弟是一点儿都没看到,可惜了!”

“怎么?”四爷不解的看着胤禟,“你当时怎么了?”

“昏了呗!”我大笑着说道,“要不然好歹也能看看良辰这场旷世烟花,听宇成说那夜金陵城半城都亮如白昼。虽是夸张了些,可那样一座堂皇的建筑毁了,合该让人热闹热闹才是啊!”

“你啊!”四爷看着胤禟脸上的笑容,也禁不住带了笑意,“果然是个败家子的材料,自己的营生烧了竟像是看了一场烟花。”

“不然怎样,难不成要站在秦淮河边上痛哭?!”我揶揄的看着四爷,将身子放倒在床榻之上,贪婪的享受着被褥的柔软,那腰间偶尔泛起的疼痛也减了不少,“反正烧也烧了,不当烟花看还能当什么?”

四爷看着满脸慵懒的胤禟,只觉自己脑子冲上一股血气来,强压下将他压在身下的糊涂想法,尴尬起身走到书案前,“良辰那块地还空着,你准备如何处置?”

“卖了呗。”我望着床帐不紧不慢的说道,“那里都是秦楼楚馆,也干不了别的,这生意虽然一本万利,可也折损德行还是算了吧,卖给别人填补一下亏空才是正经,再说了我也不差它的进项度日,关了也就关了,省得招摇。”

“再开一间吧。”

“好啊……咳咳……什么?!”一个不留神四爷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半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四哥,你认真的?”

“哪个与你说笑了。”四爷抬眼看胤禟,这多日子不见那稚气竟脱去了七八成,一双凤眼也变得犀利起来,唯有此刻才能依稀看到当日宫中的几分影子。

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胤禟正在看他,轻咳一声掩了自己的尴尬,“既然来了这江南之地,又有了自己的主意思量,那还是开个销金窝好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却是消息最为灵通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