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禁不住朗声笑起来,“宇成,爷真是服了你,四哥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万余就要挨骂,那我恐怕要挨板子了,还是四哥亲自打的!”

“唐公子谬赞。”清尘面露羞涩躬身一拜,“清尘有幸结识公子,还请公子移步内堂。”

“为什么要心疼?羊毛出在羊身上,今日我的投入,来日自叫他们十倍奉还。”我冷哼一声将公文扔在书案上,“正月十五之后,你就遣人慢慢将掺了四成杂质的官盐铺到市面上去,不用太过显眼越慢越好,咱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官盐生意一点一点拿捏在手里。”

我握住茶盏暖手,斜楞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的清楚,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也许他是被俘了,也许他是混进来刺探军情,又或许他喜欢朱棣行不行啊!”

画渐渐团在掌心,却终是不忍毁去,唇边苦笑凄凉,一声一声砸在心间,眼角有清泪缓缓滑落,将纸团置于胸口,“你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你……我怎么舍得!要我等是吗?好,我等,守着你我的家等你回来!”

月上中天,酒毕人散,随着侍女入了洞房,看着烛光掩映下的娇俏女子,我竟有了几分不安,取了合卺酒递到她眼前,轻声说道,“董鄂蕙兰,蕙质兰心,你阿玛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翻身上马行在花轿之侧,心中反复思量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之所求是什么?我之心忧又是什么?夜空中不时有烟花绽放,看着转瞬即逝的光华我忽的笑了,笑的那样舒畅,再美的烟花也抵不过绚烂过后的衰败,既如此何不另辟蹊径也许成就的便是大家的柳暗花明……

“唉,额娘原打算让你在户部打下些根基,也好以后行事方便,如今看来这样也好!”宜妃宠溺的将我揽在怀里,“等你完婚之后,好好和福晋过日子,远离这红墙绿瓦的是是非非。”

康熙脚步未停只轻声对李德全吩咐着,侧首见我立在雨中蹙了眉却未有言语,上了御撵向乾清宫方向行去。

这就是你的决定,这就是你想要的?!陌路、知己,道声珍重就可将心埋葬?!将绣帕收在怀里我转身离开,身后的桂花树片片花瓣随风飘落无声无息……

站起身来到胤禟身后,顺着御笔看去,只一眼便有了惊心的痛楚,“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君书……”那染血的宣纸已经尘封,世间再不可能有人会知道?!

“胤禟。”看着眼前人的笑脸,五爷只觉这些话不像酒后胡言。

那恶少早有防备一下子闪了开去,“哎呦,还是个泼辣性子,这个爷喜欢!你既开口帮她,就该好人做到底嘛,爷放了她就没人陪了不是?”

难得出来我索性舍了车马自己向外走去,宇成忙不迭的跟了上来,“爷,这是往哪儿去啊?”

“天妒?!”与我何干?这里面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心此刻空落落的,竟找不到半点依靠,只剩惶惶然不知所措,惟想着若是明白这诗所含意义是不是就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年代呢?

“五哥!”我应道,“五哥!”

我忽的一下跳开,“别,客气了!受了你这一拜,指不定还要我怎样呢?下次皇阿玛再罚你,难不成还要我代为受过吗?!哥哥,你还是饶了弟弟吧。”

“一报还一报,咱们可是两清了。”我努了努嘴,“五哥,五嫂有没有送好吃的进来,我这胃空了!”

“八哥、八哥!你眼里就只有一个老八是吗?”五爷的掌力又添几分,我禁不住蹙了眉,“你这样不管不顾,是为了茗烟还是为了胤禩?!”

见她如此,我伸手将那纸团取出来,展平一看却是一封讣告,上书正蓝旗千总鄂尔泰围剿噶尔丹余孽中伏身亡,年二十二,尸骨就地焚化入殓,再看时间已是月前的事情,看来茗烟如此当是为了此人。

“你……”四爷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从不曾想过皇阿玛会有这样的意思,如今被胤禟说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口水?闻言,五爷又是一阵心神恍惚,胤禟啊……冷不防手中的衣服被玉容抻了过去,“这衣服也穿了有一阵子,还是我拿去洗洗吧。咦,这胸口上……”

信任,他会信任谁?让我去户部学本事,不过是我那番话而临时起意罢了,若是无错还好,出了错怎么办?户部都是银钱往来,一个不好,那是要出纰漏的,算账本就不是我的强项,去吏部还差不多,毕竟我也是管了这多年的人力资源不是吗?

“那是孔融不爱吃梨,若是换了他喜欢的你再试试!”听他打趣我,我索性也没皮没脸起来,抬手将葡萄扔进嘴里,“所以说五哥这是不爱吃才便宜我的,额娘哦!”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爱所以放不下,可直到今日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住在我心里的,只是回忆中的他,而我——忘不掉的其实是我对他付出的感情,而不是他!习惯了生命中时刻有那样的一个人出现,可这也仅仅是一种习惯,无关乎爱情。回头看看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已经隐含了危机,也许再过五年出离婚姻的那个就会是我,既然一切都没有定数,有何必为眼前的得失去怨怪谁?活在当下,就要活的真实认真。

“皇阿玛和宜母妃都在这儿,难道我还赖你不成?!”老十这下总算是抬起头来看我,“男子汉一诺千金!”

说话间,有人猛的扯住胳膊向后一拉,我没有防备只觉得肋间传来钻心疼痛,口中闷哼一声,瞬间白了脸色。坏了,刚好的伤口啊,这年头也没个医用粘胶,只怕是裂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儿?”既然是烧迷糊了,多问几句应该也没关系吧?

“喳!”有人躬身领旨,“奴才斗胆,请皇上为小阿哥赐名。”

“你倒没说谎,只可惜你身后的大树我要连根拔起了!”缓步走到索哈跟前,“你来之前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暗卫已经尽数探知,今日你若是有半句谎话,此刻早就是个死人了。”

“谢九爷饶命!谢九爷饶命!”索哈猛的将头磕在地上,“还请九阿哥高抬贵手,饶了奴才的姑父,他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受制于李煦,已经颇有微词,此次若不是心有嫌隙,又怎会遣奴才来金陵,都是奴才蠢笨才会将事情办成这副样子,请爷明察秋毫。”

“索哈,你一点都不蠢笨,一个蠢笨的人又怎知弃车保帅的道理。”不理会目瞪口呆的索哈,我转身向外走去,“你是没有说谎,可你并没有说全。也罢,爷倒要帮你看看,这个你保的人究竟值不值得你这样卖命!”

“九……”索哈一声叹息,直愣愣躺倒在地,竟生出死生无妨的心境来。

“爷,为何不将这混账收拾了。”宇成语带愤恨的说道,“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

“宇成,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收网时所有的帐都要一次清结!”抬头望去此刻已是黄昏时分,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吩咐下去,将市面上的官盐减少三成,给李煦一个错觉,让他认定咱们吃了大亏学乖了。”

“是!”宇成迟疑着问道,“爷,您说这李煦敢不敢对您使杀招?”

“他敢于不敢我不知道,可自然有人敢。”冷笑一声,再睁开眼已满是戾气,“既然有人开了头,咱们自当奉陪,可什么时候结束就要我说了才算。看着吧,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就看李煦想做什么人了。”

三天后,宇成带回了我最想要的信息,李煦果然上钩认定我再不敢涉足盐务,有意大量低价收购私盐,而不明所以的盐商们正想将这些烫手的山芋扔出去,所以都忙不迭的送盐上门,一时间私盐收价已经降到20文一斤。

“宇成,将二十万两银票拆分成碎银,分批存进李煦遍布江南的各家钱庄,要做的不留痕迹。”见时机已到,我抓紧了收网的速度,“另外,将良地屯的私盐散出去一半,既然他有意收购,咱们也不要有买卖不做啊。”

宇成思量片刻,忽的恍然大悟,“爷,真是好谋算啊!李煦大量收购必然需要银子,而他名下的钱庄银号就首当其冲。”

“果然是个一点就透的脑袋瓜。”我笑着看他,“这就是典型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当资金大量进入市场,钱庄自然拿不出银子兑给咱们,到时候只要散出去消息,必然会有人去挤兑,断了这关键的一步,再走下去对李煦来说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而这时候咱们再将那另一半的私盐散出去,盐价就会更低,李煦为了保住钱庄生意也许会赔本出售,爷此时出手狠狠压价收货,两淮盐务尽在咱们掌控,这庄家也该换人坐坐了!”宇成越说眼睛越亮,神情也逐渐兴奋起来,“爷,这样一来,盐价岂不是您说了算?!”

“若是一切顺利,皇阿玛吩咐的事就成了一件!”我长出一口气,“另一件能不能成也在此一举了。”

“另一件?”宇成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用手轻叩茶盏,“天机不可泄露!”

“爷……”宇成正要发牢骚,却见惜月立在书房门外,立刻正色问道,“有什么事吗?”

“奴婢斗胆想和唐公子说几句话。”惜月微微俯身冲胤禟一拜,“叨扰了。”

我略一沉吟,“你找我有何事我大约猜的出来。回去跟你家姑娘说,并非唐某不愿相见,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望她宽心养病,几日后我自会去看她。”

“唐公子……”惜月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了胤禟的神色终是话到嘴边留一半,“奴婢告退,盼公子能早日来看看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