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正抱着白兔嘀嘀咕咕,神态娇媚,八戒偷眼看师傅沉醉的神色,确实有几分娘炮,暗想:“俺老猪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大煞心存期冀,又觉得希望不大,怯怯地问班珏:“主人,咱们创立教派之后有修行典籍和论著吗?”

霓裳惊道:“这两只蝙蝠精怎么又回来了?”

霓裳听了班珏这番话,心里没理由的涌上一抹忧愁,成仙以来,她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快乐,甚至在寒浞重新出现之前,她对任何的感情都不再抱有希望,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是无聊的陷阱,每天捣药采药种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趣地重复,重复地无趣。

“师傅,有两位小姐来访。”女童拨开珠帘,带二人进到内室。

霓裳不知何故,问道:“珏儿怎么不高兴了,我这番作为难道不中你的意吗?你看花花草草,芬芳茂盛,不比方才漂亮吗?”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奎星和披香殿的侍女互生情愫,两人都要舍着被罚,下凡续情,何况是姐姐你,堂堂的太阴星君,九曜之一。平生不自在,毋宁不为仙。当个仙人,自己想做的事无法做,内心的深情不能自己掌握,悠悠岁月,只是煎熬。即便命运多安排,也要自己闯一闯,试一试,或许能够挣脱命运枷锁,走出另一条道路,也未可知。姐姐既然还念着他,就当下凡去找他。”

“谁欺负你们了?”

既然能成佛,都是非常之人,有了智慧佛的点醒,诸佛茅塞顿开,妙招齐出,各有巧计,大雷音宝刹里真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佛光照进宝刹之中,万点金光,一片辉煌。

最奇怪之处不在于女儿国国土的版图形状,而在于它的轮廓中蕴藏着无名的道理,大气磅礴,包罗万象。悟空只是能看出其神奇之处,想要研究出其中一二道理绝非易事。再具体到国内山川大河的走势轨迹,无不隐含极高深的道,浑然天成,自然和谐。

这才是鬼斧神工,叹为观止,悟空失神良久,没有言语。九天的风无比的劲烈,吹得身上的草衣不住作响,没多久,禁受不住风打,扑拉拉散为许多草节,一时间就被刮得无踪。

雨水拍打在他的头发、金箍、双肩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全身。雨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淌下来,他的衣服毛发瞬间就湿透了,他浑然未觉,想起一事,心头很有些伤感,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猴王从出生以来只哭过一次,不是他被老君在八卦炉中炼化的时候,也不是如来把他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那次是唐三藏把他逐走的时候。

凡人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妖神,无父无母的石猴,悟空把师傅看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包括菩提祖师,包括唐三藏。虽然他有时候会胡闹,但是唐三藏旦逢磨难,他的兢兢业业是有目共睹的,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他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哪怕是上一次。泪水混着雨水倾盆而下,他蜷缩着身子,不知是因生气还是因伤心而浑身发抖。颤抖不过片刻,他直起身,笔挺如山,目光坚毅,仰天长啸一声,声震三十三天。

从女儿国的版图轮廓中,他看到世间最高深的道,想到了他的师傅——菩提祖师。他的师傅慈祥可亲,对自己十分纵容,教给他超人的本领,教给他无上的神通,像一个父亲一样,可是……他没有教过悟空道,没有教过悟空长生,甚至他从来没有提起过道,而这却正是他修行的初衷。

师傅那时候为什么不教给他道,大道、正道,真正的道?他不得而知,被亲人蒙骗的感觉让他很难过。菩提祖师故意不传给自己大道,唐僧时常猜忌自己,这两位最亲近的人对自己都是这般模样,枉费他尊师重教,寒心,真个寒心。

从他修行到太乙金仙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道的存在,那是天地间最伟大高深的存在,和自己命运相连,好似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知几何时被自己无意中抛弃,现在又重拾回它的痕迹。当时他只是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他看出女儿国轮廓中的玄机,顿时有一种明悟,修行的本真正是修道,再高的神通,再强的术法,只不过都是小技而已,没有道,怎证得长生,怎能成就神圣!

他长啸一声,驾起筋斗云,飞往西牛贺洲,他要去灵台方寸山向师傅问个清楚,为什么他不传授自己真正大道,他不愿意相信师傅欺骗自己。

仙行迅速,到得方寸山只在片刻间。他放眼望去,山还是曾经的山,云缭雾绕,鹤飞龙行,可是斜月三星洞的山门却没有了。前山,后山,南山,北山,他通通找了个遍,哪里有什么三星洞,连个野洞荒沟都没有看到。

悟空站在记忆中三星洞的门前,无尽的失望,这个事实他不愿意接受。他望着深山老石,上面湿藓如昔,当年学道的情形一一在目,仿佛只是昨日。他突然跪下,对着深山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再未多看一眼这青山、这绿树。

悟空不知,他离去之后,一座山门显现出来,左右字迹正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两列整十字,如梦似幻,似假还真。山门吱吱呀呀打开,两个人正立在门内,一个白发长髯仙风道骨,是飘渺至尊,一个脸润肤滑,是尊绝世大佛。

这两人正是菩提祖师和如来佛祖。如来在菩提树下证道成佛,受菩提树点化,此菩提树正是菩提祖师,故两人有师徒情分。向时如来召集众佛商议佛法东渐事宜,恰逢悟空大闹天宫,当时如来曾说悟空是自己师弟,正是这个缘故。

两人望着大圣驾云而去,消失于天际,如来问道:“祖师,为何方才不放他进来?”

菩提道:“见可见之人,不见不可见之徒。自他下山那日起,他就注定不再是我的弟子。”

如来道:“他毕竟从师于祖师,你教他神通法术,教他长生之术。他怎敢忘恩。”

菩提叹一声气:“他是来责问我的。当年他学道心切,就是为了求得长生,可是长生哪有那么容易。到你我这等境界都不敢担保能够长生不死,何况是他。我只是教了他几样小伎俩罢了,不堪大用。”

如来暗想原来师傅也没有修成长生,口中却道:“我观师弟灵气渐成,大概已经触摸到了道,此子已成气候,我想留为己用,成我西天一佛。”

菩提不语,看萧萧林叶,细风阵阵,半响才说:“随你之便。可用自可用,不可不强求。”

如来点点头,默默记住祖师的话,回返西天。

如来走后,祖师又喃喃自语了一遍“可用自可用,不可不强求”,微眯双眼,望向西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