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已经这般年纪,豪壮志全被一年年的磨光了,心中唯一想的事就是平安致仕,可是无论他如何小心,还是摊上了这么一出事。

见王氏愣,宁云想了想,打开宫扇,觉得这秋日的扬州有几分闷热,试探的说道“娘还记得当年大伯的事吗?爹走运在大伯去世的早,弟弟走运在如今家里父亲跟脚不稳,我受太后依赖。”她看王氏有几分动摇,道:“如今我和弟弟年纪相差甚大,一旦我嫁入林家……”她侧头掩饰住自己的神,跟王氏说道:“你觉得在家里谁得利最大?娘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爹到底是在盘算什么?”

宁云一进屋子就坐在了贵妃榻上,正忙着将披风解下来,又转到内室里转了件轻便衣服,人还没出来,听见王氏这般说道,便笑道:“自然是到了,布政使家可比咱们家离城门口近。”说着便解释自己今日为何回来迟了。

礼官高声喊道:“跪,起。”

王夫人也是浅浅一笑,“这边请。”两人便一同往正堂走去。

他不悦的看了史鼎一眼。

黛玉点点头,道;“早饭吃了吗?”

如今府里的人绕着贾母转,奉承她,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是长辈,孝字一子大过天,加上至今贾母都没有放权,大事小事多少都要在她面前过目,哪个院子,哪个屋子,里面都有她的耳目。

湘云好奇的看了邢夫人一眼。

定国侯是雅人,府邸坐落在京城西山玉湖附近,春日踏春,夏日可在玉湖赏荷,秋日闲看层林尽染,冬日可看雪落冰湖,就算是先帝赏的地方,但是一看便是费了好些心思才选出来的地方。

林海不过一笑,“可能还是有些不太妥当吧。”

贾敏笑笑摇摇头,也是,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便说:“说着呢,为什么你弟弟都这么大了,还是不会说话?”

接着有点得意的说道:“那日我也在,还是我套出来背后让许妃出头的是卫嫔。”

王家的几个女儿少不得端起酒杯喝了。

兰云一猜也知道是思天裳的衣服,更加不耐烦,用帕子遮了脸,白了宁云一眼,做了口型:“烦死我了。”

“去吧,你们小的好好去玩玩,不然整日呆在家里,也怪闷的。”尤氏笑道。

“不过薛家的姐姐,倒是举止落落大方,与旁的不同。”快走到院子门口,宁云实在是觉得她和黛玉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想了半天,扯了这么一个话题出来。

但是贾敏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心口凉凉的。

听宁云也过来了,兰云匆忙说道:“快请。”

宁云这时候却搭茬说道:“二伯母,母亲,我能不能说句话?”她看着赵氏。

兰云眼睛都不眨,“输的请客,什么桃花宴啦,什么碧竹宴啦,还得请上咱家的几个姐妹和姐妹的手帕交过来。”

什么事都没有,自然是最好。

雪莺这才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其实我家姑娘确实有一事想托付姑娘。”

她十岁时候,家道中落,她活了下去,十四岁就被抬了进来,当了妾侍,一辈子活在四方天地,红墙之下,就像廊间的小鸟,调啾几句,贾府人才会想起她的存在,她没有一剪子下去了事,而是活着。

只要宝玉没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就是贾府唯一的继承人了。

“现下事本就瞒不下,如果处置婶母,怕在外人眼中看来,我们是欲盖弥彰了,岂不是更给别人增添餐前饭后的论?”熙凤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老祖宗三思啊,且不说元春尚要选秀,遇上生母丧事三年免,岂不是更耽误孩子前途?”

他母亲当年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

她缓了缓口气,“就像你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如果是我们能帮的,我母亲也一定会帮,你还有什么顾虑?若请了族长,开了宗祠,你担待得起后果吗?”

贾敏扶了扶自己的腰,目不转睛的看着炕屏,不到半柱香的时候,如释重负般的一笑,便低下头叩了一口茶。

待贾母王氏王夫人等人点过戏后,元春看见几个平辈的女孩坐在一起,她本就自要求甚高,一向以后妃所求的贤良淑德自持,自然不欲先点,便拿着单子走了过去。

探春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被宁云打断了。

“你要省的,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家给的。”王氏冷笑,“就是一只狗养了那么久,还得汪汪两声,说句公道话,三姐,你这般为人家着想,人家可不仅仅不领,还反咬你一口。”

自从去了扬州后,她恨过,她怨过,整日以泪洗面过。

王氏瞪了宁云一眼,对她的打扮很是不满意,不客气的训道,“你才多大,平时在家我不说你什么,可是这出门,你一个七岁的小孩子非的收拾的像七老八十的。”

宁云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锅子。

这几日雪大风寒,太夫人早就吩咐各位姑娘都在房里吃自己的。

这鸭子和汤都是易得之物,只要找个三等的丫鬟过去交代一趟,厨房的李嫂子就得巴巴地给送过来,何必让她走这一趟?

只见皇后微微垂头,瞄了自己手上戴的护甲,调整了下坐姿,好像是笑了一下,道:“才几年未见,咱们说话,倒是多了几分拘礼,几分疏离。”

“最后,那小妇养的,还不是落个妻离子散,被逼自尽的下场?”

吃完饭,净完手,正喝着茶,听人通报说是贾府的王夫人到了。

宁云笑着起身把湘云往上座上让,“大姐说的哪里话,我正闷的不行,巴不得有人能来陪着说会子话呢。”回头又吩咐缤兰看茶。

宁云觉得,太夫人纠结的多半不是三夫人和二夫人所关注的,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告诉我。

翠竹狠狠的咬断了绣线,把绣花样子一揉搓,扔在地上,被进来拿昨日盛荔枝盘子的清明见了,笑着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好姐姐,谁给你气受了?”

她前世好赖也是一品的诰命,见过抄家,也见过繁华之盛,也算见过世面,经过风雨,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有几分的信心。

“你弟弟怎么了?”宁云问道。

黛玉叹了口气,说起她弟弟,眉目间抹过一缕阴霾。

“还是老样子,像我小时候那样,会吃饭就会喝药,爹曾经想让他三岁的时候就启蒙读书,但是他坐久了就会头疼,也不敢逼他,不上不下的吊着,娘说要不缓缓,但是爹就是不同意,喝了药读书,读完书再喝药,如今连千字文都没念下来。”黛玉有些无奈,“也怪爹逼的太狠了。功名利禄这些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昔日元朝开国皇帝曾马蹄所踏之地,皆是王土,最后埋骨之处,不也是一抔黄土,尺寸之地?”

“不是每个孩子都是天资过人,有些事不能强求。”宁云说道。

孩子聪明不聪明这事真的很难说。

“侍中?郡主?”千户走过来,“请两位过来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