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五年,朝廷终于不得不渡江南下,由雍京迁都临洛,改临洛为洛京,凭借洵江天堑抵挡三面夷狄的侵吞。

白琚转脸讽道:“哈,原来是个与你臭味相投的。”

潘濯将脖子耷拉回来,喝了j口。听白琚道:“屏风安置妥了?”摇头。

玉人楼往东,出了街,便是买卖古董珍玩的聚雅斋。虽说是盛世古董乱世金,朝廷过江南迁之后,但凡没死在北边的,皇室贵胄、官宦显族,基本上都挤在了这不大的洛京城里。贵人们离得了故土家国,却是一天也离不了风雅世故,再赶上节庆吉日,聚雅斋的生意便格外兴隆。

天se渐暗,晚霞连天。潘濯瞥了眼廊下的水池,里面的锦鲤大约是憋闷了,沉沉地翻了个花,黑沉沉的水面上便映了j道赤红的涟漪,随即又消失在一p死寂里了。

“大皇子根基深厚,早晚要入主东宫,说来还是你的皇表兄。以后随他做事,自然得力。只是听闻这皇长子x子有些自负,万万要谨慎收敛些,我那边会时常与二弟联系。”潘濯在月洞门前停住,转身笑了笑,语气亲切得很。

潘泱也随即定住,也笑道:“我本是来问问大哥的意思,结果却是大哥关心起我来了。弟定然不会负了大哥厚望。”一番话说得诚恳万分。

又抬头看了看天se,道:“大哥忙了一整日,定然累了,我就不进去烦扰了,改日我们兄弟再好好谈心。”

潘濯也不挽留,抬手送了,看着快步离开的背影被树影遮了,才慢慢转身,活动了下脖颈,微微垮了垮肩膀,跨进院门去。

当门一小座假山影壁,后面贴墙挂了条小瀑流,顺着挨墙砌起来的乱石哗哗地流下来,又顺着水道弯弯曲曲流出院子去。小瀑前一套石桌石鼓,潘濯也不进屋,就在石桌上坐下。廊下的两个小婢忙停了嬉笑,上前关切:“少爷,我俩去弄些饭食来吧。”潘濯摆摆手,“不必了。”两个姑娘只得又返了廊下,一边嘀咕道:“晚上再上夜宵吧,我去煲个红枣粥。”

单手支颐,潘濯掏出袖中的河清佩轻轻摩挲,头也微垂下去。潘濯闭了眼慢慢地想,一整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便纷纷拥在了眼前,九龙穿云屏风,赵景的那双眼,白琚的提醒,题诗的陆含章,江北,寿礼……还有十日。

深沉寂静的黑暗慢慢浸透了过来。

吃饭

启佑九年的寿宁节,是个格外吉庆的日子。

刚侵晨宫里放了榜,金榜题名又接了旨的j十个青年才俊便顾不得上狂喜庆贺,顶着清晨凉飕飕的露水,齐齐候在了重光殿前。

丹墀之下稀稀拉拉地大致站了两列人。左面都是热腾腾出炉的一二甲俊才,脸上都明晃晃地放光,从头到脚冒着喜气,又不敢冒得太放肆,只使劲端着矜持的样子。大致按次第站了,潘泱潘濯打头,前面空了不小的地,因为新科状元还未到,;右边是朝中年轻有为的一辈官员,算是来当做榜样顺便让新官僚们勾搭结j的。两拨人里有不少府上有j情,过去熟识的,便三三两两凑着说些不冷不热恭喜同喜的场面话。

琼林宴,那是天下多少士子们穷其一生梦寐以求的一顿饭。

百无聊赖中突然想到这句,潘濯不觉失笑了一下。忽地肩上被人搭了只手,转头,正是尚书省右仆s大人。白琚今日莫名地yy怪气,凑过脸来低声讽道:“怎么,平日里四处寻花,如今要跑到重光殿里探花来了?”

潘濯苦笑,一大早如何得罪了了这位。

前面潘泱道:“白大哥,今后我兄弟二人还得烦你多多提携。”白琚回礼说客气什么。

身后刑部尚书张亭柳恰走过来,与二人打了招呼,对白琚行了礼,又与潘泱一起多走了j步,到一旁j谈。

潘泱的外公做的是前门下侍中,老头做官做的不咸不淡,生儿子也生的庸庸碌碌,养nv儿却很有一手。一个嫁了当时的中书舍人后来的中书令做正室,这便是潘泱的娘,只不过潘濯也应叫娘;另一个嫁进宁王府,给当时的宁王如今的圣上诞下了皇长子景熙。

老头还有个在礼部做闲职的幺弟,便是张亭柳的爹。这张亭柳尖脸淡眉,城府深沉,看去总有j分y恻恻的味道。人却能耐得很,虽说借了家世,多半靠了自己打拼,而立之年便坐上了六部长官之一,据传刑审b供格外见长。

白琚从不远处j谈的二人身上收了眼光,又轻声对潘濯道,“按现下的情形看,你多半要进户部。张亭柳虽在刑部,你也要多避着些。那边的人里,他是格外棘手。”

皇长子景熙领的是吏刑二部,景昭领的是户部和兵部。虽无实职,却有实权。

潘濯叹了口气道,笑道,“哪是说避就避得开的,这些子人都是油锅里炼出来的,又有哪个不棘手。说来,你白大人不就是锅里顶油脆的一个么。”忽地又想起了谁,于是勾勾嘴角邪笑,“倒是那个陆怀璧,如何,在你府上住得可舒f?”

白琚哼了一声,扭头冷笑道“舒不舒f你自去问他便是。”曹c说到果真到了。

陆含章正朝了重光殿过来,依然散漫自在得很,仿佛压根没有睡醒,伸着懒腰漫无目的地四处瞥。此一转头,恰好看到了潘白二人,于是露出一口白牙,终于加快了些步子走过来。

还未近前,便见潘濯朝着白琚侧过身去,却朝自己微微使了个眼se,转了头再不看过来。白琚一副压根没看见自己的样子。

陆含章挑了挑眉mao,面不改se地路过二人身边,直走到潘泱侧前才拢了袖子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