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媳妇可都是有能耐的人,还记得自己头一年办老太君的生辰,她们居然拿发了霉的陈米派粥,自己为着这件事,足足在李太君院里跪了一天。

虽然不论是姜家还是徐渐清都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这些日子看来,她已然日身陷其中了。两边商量的结果就是,尝试着透些风给她。不然一个搞不好,她许就坏了事。

汤氏也探着头,向过道那头张望,心里隐隐地有些个不安。

涂氏知道江蒲不熟悉府里这些暗道道,特地把关系说透了,至少她心里也能有个底,不然得罪了太太可就不好了。

譬如今朝,徐渐止刚从学里回来,就被唤了过去。

“救你?”江蒲缓缓地弯下腰冷笑数声,纤细、苍白的手指猛地揪住她乌亮柔滑的丝,“砰”地一声将她甩在金砖地上,“你这般好的手段,哪里还要人救!”

况且她心里还幻想着,讨得老太太欢喜,指不定哪有自己也能和李姨娘一样,把文煜带在身边。

这一下把众人的眸光都引了过去,涂嬷嬷只好走了进来行礼,刘氏扫了她一眼,道:“原来是涂嫂子啊,药渣里可察出了甚么来?”

那婆子倒是跋扈,居然连礼都不行转身就要走开,江蒲阴冷一笑,丢了记眼色给桑珠。

赵元胤斜长的桃花眼有些黯然,低垂的眼眸掩不住淡淡的悲伤,“只是可惜了姜家父子,况且姜家军一散,漠北再无人可用,只怕漠北又要陷入肃慎之手了。”

人家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今皇帝总不至于自毁长城吧!

桑珠听见声音端了水进来,江蒲横了徐渐清一眼,转到屏风后换了衣服,然后只顾着洗漱,正眼都不瞧他。徐渐清也不恼,手肘支在小几上,撑着头看江蒲梳妆。

不想赵元胤却笑:“她是个随性恣意之人行踪难定,适才听说留云庵风景秀雅,便荡了一叶扁舟去了。”

林婆子侍立在旁,也不敢多说甚么。

“看姑娘说的,哪一位熟客不是打从生客做起呢。况且我看那位客倌斯斯文文的,也不是那起孟浪子弟。”

“你这么逼她,就不怕她闹和离么?再则说了,万一文煜成了正经嫡子,你们夫妻间可就再和好的可能了呀。”自己与他相交多年,又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心思。

“这些个丫头,倒真是会替我做主!”江蒲扯着嘴角嗤笑了两声,给自己斟了浅浅一杯蜜酒,“人都走了,赵相公有话就请说吧。”

这个问题江蒲不理解,自小受尽父兄宠爱的姜朴也不理解。在她们看来,这叫利欲熏心!

挨了训江蒲才想起来,昨日众人来看孩子,老太君和徐孜需一口一个庶出的,生怕旁人忘了这孩子的身份。今日洗三府里又悄静无声,显然是不会摆酒席了。

“这事情媳妇也不大懂,母亲觉得谁好就留下谁吧!”

江蒲无奈一笑,是自己糊涂,竟希图他们明白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

二人听了忙忙地进了堂屋,一人纳福、一人做揖:“母亲安好,老太太安好。”

“奶奶适才没听见么,咱们大爷把整个临江亭都包了下来啊!”梅官甜亮清脆的嗓音透着得意,却牵得江蒲的眉梢直抖个不停,没想到沉稳精明的徐渐清,也有这么败家的时候。徐渐清感受到江蒲的眸光,随口解释道:“来这里就是图个清静,人多了还有甚么意思!”江蒲撇了撇嘴,心里暗道,果是世家子弟,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桑珠、梅官两人四只手正都忙着给她系扣子,突然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王篆香本是低头吃茶的,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去,不由得也是一愣。

江蒲笑道:“嬷嬷放心,我适才也是看过的,并没有特别不合眼的。”

江蒲起身接过茶盅,“嬷嬷喝茶。”

凭着老太太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不当面训斥刘氏,也定要说些难听的话的。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被涂嬷嬷摁在榻上的徐渐清,试图以平缓的声音安抚自己的奶娘。可惜涂嬷嬷只忙着指挥丫头打热水、拿伤药,压根就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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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泰很老实地摇了摇头,“若是让我蒙了眼睛,又没有一点声响,那是断然射不中的……”

“是谁要拆了欢喜楼啊!”伴着声娇滴滴地声音,一抹婀娜美丽的身影摇摇地从一间隔间里走了出来。

所以,尽管徐渐清开了口,她还是朝江蒲看去,等她的吩咐。江蒲可不想和徐渐清独处,本就要唤桑珠进来,只是被徐渐清抢了先。

只是,看着他痛苦而愧疚的样子,这一次不让不行吧!

老太太依旧不放心,“那也该请大夫来瞧瞧才是。”

那一晚,红烛高照,他眉眼间神色温柔,言词有趣。着实安抚了自己的惶恐与不安。

“大嫂子,大嫂了……”李若这会已顾不得身份,身子拼命地往后坐,哭喊着哀求道:“我真不是故意,你就饶过我这遭吧。”这事若捅到老太太面前,就算罗绮没甚么大碍,老太太也定会把自己给送回家去的。

“把那丫头拉进来。”

主仆俩抬眸看去,徐渐敏带着个小丫头,从另一条小径款款走来。

晚上甚么时候睡、早上甚么时候起,甚至穿甚么衣服、梳甚么头,他都要嗦几句。好在他嗦归嗦,倒也不强迫自己,所以江蒲还能忍着。

终于,涂嬷嬷熬了药来。老太君看着徐渐清把药喝了,才扶着李氏起身,又吩咐了江蒲一大串话,才带着众人回去。

刘夫人与李氏“姐妹”多年,真的是算错了李氏么?

看着江蒲厌恶自己手上油腻的样子,桑珠强忍着没笑出来,收拾了提盒又替她拿了书,跟了上前。

“三弟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要叫老太太知道了……”

再则她今日早晨的表现,也的确值得奖赏。退一步说,今日还是她的生辰呢,这点温柔就当是贺礼吧。

主仆二话说着话,突就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江蒲抬眸看去一片姹紫嫣红。

本来除家父子都在东廊房那边陪着外客,不想衙门里突然有事,把客人都撇下了,自然要过来告诉老太太一声。

她才一开口,罗绮已迎着她惊叹的眸光站了起来。江蒲盯着她婀娜的身段,悄悄地咽了口水,美人就是美人,尽管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风采依旧!

不过,听老太太口气,自己这个孙媳妇很不讨她喜欢啊。至于不喜欢的原因,江蒲悄悄抬了眼眸,瞄向在老夫人身边陪笑的刘夫人。老太太到底不满意她甚么呀?

江蒲连忙拦住,笑道:“太太高兴糊涂了,哪有长辈去接晚辈道理。”

刘氏愣了下,才笑道:“可不是么,自打搬到金陵来,十多年没见过娘家人了。前些日子一听你弟妹要来,我就高兴坏了……”她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抹起了眼泪。那些内眷们赶紧跟着唏嘘感叹,江蒲皮笑不笑的虚应着,回想起自己刚回府时,那个婆子说的话,“太太这些日子可高兴了,说是表姑娘,表少爷要来呢。”

当时江蒲并没有往心里去,可这会见刘氏露出这般高兴的样子,隐约地觉着事情不简单。

因为据姜朴的记忆,她外祖家就一位嫡亲大舅,在京中任户部侍郎,膝下四个儿子,可没有女儿。这刘氏又是打哪里跑出来一对侄子侄女来!

就在江蒲疑惑的时候,几个嬷嬷领着一对斯文清秀的兄妹缓缓走了进来。

刘氏登时激动地迎了上前,拉着两个人的手,泪如雨下,“十多年不见,都长得这么大了。”

兄妹二人待要行礼,却被刘氏死死拽住,“来来来,且先见过老太太。”说着,她已将二人拽到了李太君面前,且笑且哭地道,“老太太还记得不,那年他们跟着老子娘来玩,如君连路都还不会走,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李太君瞥了眼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脑子里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嘴上却应和道:“是啊,都长这么大了。”

刘氏兄妹则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磕了头,当着那么些客人的面,李太君自是亲亲热热地赶紧叫起。又让徐渐止带了表兄去拜见父兄。

王篆香见刘氏和老太君都这般看重他兄妹二人,早就贴上去问长问短。江蒲冷眼旁观,实在是猜不透刘氏在打甚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