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蒲微蹙着眉,手上拿着青瓷汤匙,一下下地搅着碗中粘稠的银耳,脑中一遍遍的梳理着姜朴的记忆,和近一年来生过的事情。

“罢了,莫说二奶奶,就是太太当家时,又何曾如此过,咱们这位大***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自己可压根没想过要卖刘氏面子,她才不信刘氏会因着这么个不争气的奴才就和自己翻脸,况且自己也备了套说词应付刘氏。至于刘氏心里恼是不恼,只要共同利益还在,恼就恼吧!王篆香玩这种把戏,还真是天真了些呢!江蒲在一处躺热,便往另一边挪了挪,“她好歹也是太太的陪房,眼孔怎么就那么浅,留着可不就是给太太丢人么!”听着江蒲口气不对,涂氏还待要再劝甚么,江蒲已道:“时候不早了,嬷嬷歇了去吧。”

因此,采萍见了汀兰,连忙上前牵了她的手,在廊凳上坐了,一脸笑意,“这会你不在流月舫服侍,跑这里来做甚么?”

此时,桑珠和涂嬷嬷扶着江蒲坐了下来,她微红的双眼含着盈盈的泪,恨恨地盯着罗绮,“明白,好。我就给你个明白,茜罗香,想来你不陌生吧!”

就是对自己,大奶奶也是淡淡的,远不如以前亲厚。总是说不上两句话,就推身上乏了打自己。

因此,这会她才故意问破,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不过,江蒲没料到的是,刘氏居然做得那么过份。

赵元胤一愕,旋即赞道:“提起这位夫人,倒真是个帼国英雄,寻常妇人经此大难,哭也哭死了。她却能提刀上马,领兵出征。”说着,眸光投向了里间:“可惜里边那位将门虎女,却……”

“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呢!”江蒲笑得有些无力,这件事情徐渐清一定是知道的,难怪他任由自己在田庄一住多月,原来是是自己就快没利用值价了。

自打这一回休沐后,徐渐清便三五不时地留宿田庄,桑氏夫妻看在眼里乐在心上。而刘氏也时不时的差人来问候,话里话外都透着叫她回府的意思。

“原来如此啊!”赵元胤笑着打断,“那么大一锭银子,也难怪李兄误会,不过的的的确确是是我朋友给他的。”

秀儿听她敢那么说李家,心里欢喜异常。大宏哥是卖了自家的渔船才帮自己把债还清的。不想他却没把借据要回,李家若是再上门逼债,自己再拿甚么去还!

柳三娘才刚唱完了《站金山》下来卸妆,就听小厮报说:“有位姜二爷,请三娘子过去一聚。”

三年夫妻,到现在自己才想着回护于她,却现她根本用不上自己。以她的家世和心性自保有余,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成全她。既然她想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就清出一条道来让她走。

江蒲蹙了眉还不及开口,赵元胤又道:“若你只是随口一问,我说了难免招你厌恶。可若是真心想听,当着这么些人……”他的桃花眼一瞟,迷离的眸光令得好几个小姑娘,脸蛋儿红红。

看着江蒲如冰的眸色,徐渐清也冷了神色,“我只问你帮是不帮!”

“豆疹娘娘请出来么了?香炉可要搁满小米,羊油小红蜡可备好了,供娘娘的红鸡蛋、油糕定要算准是了九个,多了少了可都是大不敬,黄铜盆里的艾蒲汤也该倒上了,还有桂圆、红枣各色喜果可都备下了?“棒槌、梳子、秤砣、锁头,也都赶紧拿了来。哎呀,这根大葱这么蔫黄蔫黄地怎么行,赶紧叫厨房换了……”涂嬷嬷和周氏两人领着一帮小丫头,在正院里忙进忙出,不时的有人来回话,她俩个连嘴巴都不得空。

江蒲听了不置可否,反正在她看来,碰上这么个祖母实在谈不上甚么有福。最稳定,

“奶奶,你莫要太自责了。”桑珠不愧是贴身近婢,尽管江蒲甚么都没说,依旧看出她心中的不安,“若不是奶奶心慈,她这会早就被灌了催产汤下去了。奶奶给过她一次生的机会,若她自己把握不住,也就怨不得旁人了。最稳定,,”

老太君动了大怒,刘氏站了起来陪着笑,试图替江蒲说情:“这事倒也怨不着素素……”

姑子在旁笑着解释道:“这里原本只建了个小亭,后来香火盛了,庵里才建了这座亭殿,只是临江亭的名字叫得惯了,也就没有改了。(赢话费,)”

江蒲拍着脑袋道:“我真是糊涂,上回跟三娘子借的胡服都没还人家呢!”

王篆香理事的地方,设在刘夫人院后的一个小院落中。江蒲不想惊动了刘氏,特地绕了远路往老太君院子后头穿过去,从后门进了院子。

徐渐清都开了口了,罗绮还能说甚么,只得随涂嬷嬷去了。

刘氏听了掩了话头,吩咐道:“快请她进来。”她话音未落,涂嬷嬷就走了进屋,还不等她见礼,刘氏就已唤小丫头道:“赶紧给你嬷嬷搬个绣墩来。”

“香儿啊,等会你往你姨娘院子看看去。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差婆子来说昨晚上失了困,今早上不过来了。你姨娘那个人是个要强的,若不是病得重了,是决不会向我告假的。只是……”老太君耷拉着眉眼,轻叹了声:“我也不好过去看她,你替我去瞧瞧,该请大夫请大夫,别一味由着她。”

仆妇们将一身是血的徐渐清扶回院中,涂嬷嬷出来一照面,脸色唰地就惨白了,甚么都还来不及说,两行热泪先就顺着她略显苍老的脸颊滑下,上前扶了徐渐清,一迭声的叫请大夫。

徐渐清把她拦回来坐好,“一件衣服罢了,过两日再还就是了。这会时候可不早了,回去晚了老太君又该念叨了。”

围栏外的戏台上,两个胡儿正在表演飞刀。伴着场中的惊呼声,那个蒙着眼的胡儿,将飞刀准确地刺中搭档头顶上苹果!

桑珠、涂善面上皆是一变,不安地互视了一眼,那不是大爷进的隔间么。

江蒲听见声音。才现自己是在北墙边的小巷道,涂泰低着头站在车边。

当绛色暖帘挡去了江蒲的身影,徐渐清毫不犹疑地松开了罗绮的,起身踱到窗边,盯着她主仆二人模糊的身影,直至她们出了小院门。

李若待要还嘴,立在老太君身后,像根木头似的李氏,忽地开口道:“我隐约听说昨儿下午,罗绮和大奶奶逛园子的时候滑了一跤,没甚么大事吧?”

她是王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在王篆香身边。在徐府的这三年王篆香咽了多少委屈,掉了多少泪,也只有她和灯儿知道罢了。二爷虽说是好的,然而一则他身子病弱,奶奶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在他面前露了痕迹。况且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又岂是两个人厮守着,就能平稳度日的。

只是她话音未了,忽见一个人影冲了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笼,泪水涟涟地哭求道:“二嫂子,你帮帮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常瑜媳妇到底是王篆香的左右手,人又机灵,江蒲打得甚么算盘,她会不知道?当下赔笑着道:“大奶奶也是太小心了,这么点事就替二奶奶做了主,谁还敢说甚么?”

“奶奶,你这是做甚么。”桑珠赶紧过来拦道:“等会自有仆妇会来打扫……”

可好脸色,江蒲就摆不出来了。

至于老太太,两年来自己费了多少心思讨好,可是稍有不对,她依旧沉下脸下喝斥。适才若不是李姨娘,自己怕是少不了一顿教训。

江蒲定晴一看,原来是徐渐清院里的粗使婆子。

常瑜媳妇笑了笑,“多谢姨太太体谅,我还有事且先告退了。”说着,福了福身带着身后一串人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