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宏口中塞着破布,眼睛瞪得溜圆,急得直呜呜。钟秀正要帮他拿了,却被李家的家仆推了开来。赵元胤眼珠子一瞪,冲李家奴仆喝道,“还不赶紧的把人嘴里的东西拿下来,就是官老爷拿人也没有这般的,你们这不是给你家大爷招祸惹骂么!”

“你们说得倒轻巧。”林婆子一口啐过去,“没有李大爷的吩咐,谁敢放人!”

自此,他二人便不再劝。

桑珠看着仆妇们把东西都搬上了车,到徐渐清面前福了一福,“大爷,时候不早了,再晚了可就赶不上吃午饭了。”

赵元胤微垂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案上的青花玲珑酒盏,“我本以为你算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同样是一抹冷笑,可出现他的面上,偏偏就有冷月寒潭的意境。

娘亲?江蒲冷冷一笑,自己算哪门子的娘亲!

江蒲心里暗暗笑叹,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嘴巴伶俐可心思还是直接了些。

心漪服侍着他二人吃过了饭,刘氏见天色还早,便将带来的几个奶娘唤到跟前,向江蒲道:“这几个奶娘都是陈宝瑞家的从庄子里细挑上来的,你看看谁合意,就留下谁。”

脑后传来道冰锥似的声音:“你要是不想活了,我这就叫人剖了你的肚子。总不能叫你害了徐家的骨血!若是想活,你就给我咬紧牙关,把力气都用到生孩子上!”

“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赵元胤走到她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临江亭建在留云庵东南面高兀的青石矶上,众人沿着细仄陡峭的石阶,好容易爬上了石矶顶,一个个俱皆气喘吁吁。

“娘亲病着,我还是不去了吧。”

“咱们府里待下素来宽厚,哪怕你是月末来的,也会给足一个月的月钱。至于梅官,这个月也该是照学里的份例,拿两贯钱才是。”

陈宝瑞家的垂站在那里,嘴角忍不住斜了斜,心底生出几分鄙夷,这位大奶奶还真是孩子气呢,看来太太是白指着她了!

听江蒲这么说,刘氏欣慰地点了点头,拉了她在身边坐下,慈和地道:“好孩子,姨妈知道你委屈,可又有甚么法子呢!我瞧这些日子,渐清倒是和你亲近了些。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盘算,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这府里谁还越得过你去?就是你院子里的事,涂嬷嬷年纪大了,该管的你也该管起来,成日里抱着书躲在自己屋里怎么行呢……”

邪恶的联想在她脑海中织出一副旖旎画面,江蒲不由的得掩嘴一笑。唉,现代的女人啊,看到两个男人思想就开始瞎编故事了。

徐孜需就在李氏身边,看挨打受辱,竟是一声都不出的,好像他压根就不认识李氏一般!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柳三娘扑哧一笑:“照你这么说,元胤岂不是输也不成赢也不是了。”徐渐清但笑不语,这一场比试,赵元胤本来就吃亏吃定的!

果然柳三娘听了这话,猛然抬起低垂的头望向江蒲,面上一片愕然。(赢话费,)

想那李若虽不是甚么国色天香,比着王篆香、罗绮也差好些,可怎也算是中上之姿,可她这位党兄,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有特色呢!

而今……

那大夫取了小迎枕,忙应不迭。大夫诊脉的工夫,徐渐清毫不避忌地在罗绮身旁坐下,修长白净的手一直握着罗绮。

“我,我,我……”她嗫嚅着嘴,脸都胀红了,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笑都笑不得么?”

更深夜静,远处隐隐地传来更鼓之声,王篆香守着一盏孤灯,默坐在窗前。

李若的性子虽是骄纵,毕竟年纪小,一听得罗绮的痛呼声,转身看着满院里的忙乱,脸色刹地就白了,一双脚打着颤软,扶着院门勉强站立。

那几个仆妇互视了一眼,疑惑着想朝梅官伸手。

女孩子们纷纷笑道:“这还不好看,我们都不敢插花了。”

“有这么好笑么?”

“你太太说的是。”难得的老太君赞成刘氏:“你尽快好起来才是真的孝顺。”

王篆香的态度老太君显然很满意,乐呵呵拍了拍她白晰的手背,转向李氏道:“也不是真的要你做甚么,只是她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给她搭把手就是了。”说着,忽又看向刘夫人,语透冰寒:“你说呢?”

李氏话未说完,方嬷嬷的气焰又升了起来:“常瑜媳妇,你可听清了!那些都东西都是姨太太搁我这里的,你当我也和你们年轻人一般眼孔浅么。”

“是么……”徐渐敏微微一笑,朝老太太那边瞅了瞅,起身走到王篆香身边,俯在她耳边低语。

洗漱过后,丫头们往薰炉里添了炭火、放下帘笼,都退出了碧纱橱。

江蒲微挑了眉梢,带着桑珠、梅官隐到了树石之后,待那二人去远,桑珠才轻声叹道:“大姑娘也太软懦,只但愿她能找个好婆家,不然……”

王家太太则坐在刘氏身边,两亲家亲亲热热地不知说些甚么。至于两房的侍妾是不够格到老太君、太太面前凑趣的,于是她们便都围坐在罗绮身边,或是羡慕、或是讨好。

罗绮的脸色变了几变,暗暗咬了咬牙,带着丫头、婆子款款上前屈身见礼:“奶奶安好。”爷再宠自己,也是关上门的事,面上的礼数可一点都疏忽不得。

老太太看都不看儿媳一眼,不悦的眸光直瞪向江蒲,“你不在床上好好歇着,跑出来甚么?”

刘氏本想说,你且先随我回去,东西让丫头仆妇们慢慢收拾。可看江蒲眸中笑意盈盈,仿佛就在等自己这句话,刘氏知趣地把话咽了回去,附和道:“正是这话呢,别说你这边,就是府里,你那屋子空了那么些时候,也该着人打扫打扫才是,不然可怎么住人呢!”最后一句,刘氏特别加重了语气。

大奶奶走了不到数月,那屋子就不能住人了。看来自己真的成了刘氏手中的弃子了。

江蒲微微一笑,自己的心愿总算达成了大半!

刘氏见江蒲不怒反笑,心里更不舒服了,站起身来就说要走。

此时日已近午,外边骄阳如火,连知了都热得没了声音。江蒲却连虚留的客套话都没有一句,随着刘氏起身道:“媳妇送母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