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江蒲冷冷一笑,自己算哪门子的娘亲!

江蒲冷冷一笑,也不叫她起来,“说你没规矩你还真是没规矩,你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地方,也由得你这般哭喊叫嚷的么!”一言即出,把查大家的吓得只敢细声抽噎。一时涂嬷嬷走了进来,见江蒲面带薄怒,便不敢以平素喜乐之时相待,垂头束手,恭恭敬敬地道:“奶奶有甚么吩咐?”

心漪服侍着他二人吃过了饭,刘氏见天色还早,便将带来的几个奶娘唤到跟前,向江蒲道:“这几个奶娘都是陈宝瑞家的从庄子里细挑上来的,你看看谁合意,就留下谁。”

等心漪端了参汤进来,江蒲已在罗绮的床边坐了,她一手扶起罗绮,一手接过参汤。此时的罗绮已经昏死了过去,鼻前是进气多出气少。

“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赵元胤走到她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前些日子庵里就在议论,是甚么人包下了临江亭。来留云庵的客人虽不少,可是能包下三层的临江亭,绝对不是寻常人家。

“娘亲病着,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么这个月新来的那两个婆子,还有梅官都怎么算呢?”自己不想管事,可是这件事却不得不管。院子里的丫头、仆妇服侍自己也是尽心尽力的。她们受了委屈,自己总要替她们做个主吧!

陈宝瑞家的垂站在那里,嘴角忍不住斜了斜,心底生出几分鄙夷,这位大奶奶还真是孩子气呢,看来太太是白指着她了!

待人都退了出去,刘氏才沉下脸,疾声训道:“你也真真是糊涂,咱们家的规矩几时由得奴才带孩子了?且不要说罗绮了,就是你姨娘,一个良家妾头上又顶着个贵字,三儿也由不得她亲手带的。”

邪恶的联想在她脑海中织出一副旖旎画面,江蒲不由的得掩嘴一笑。唉,现代的女人啊,看到两个男人思想就开始瞎编故事了。

适才徐孜需也是一时气急,也没看手边是甚么,抓起来就丢过去了。这会看儿子满面鲜血的样子,早是愧悔不及了,又听了刘氏的喝责,愧得恨不能把头埋到肩窝里去。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柳三娘扑哧一笑:“照你这么说,元胤岂不是输也不成赢也不是了。”徐渐清但笑不语,这一场比试,赵元胤本来就吃亏吃定的!

三人再次上了楼,这回迎上前的却是柳三娘,她朝江蒲深深一福,“三娘多谢夫人了。”

想那李若虽不是甚么国色天香,比着王篆香、罗绮也差好些,可怎也算是中上之姿,可她这位党兄,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有特色呢!

再悄悄地深吸了口气,稳下有些慌乱地心绪,抬头笑盈盈地看向徐渐清,“你即这么说,难得今日家里没有客人,咱们就瞧瞧去。”她一面说,一面就起身往碧纱橱里换衣服。

那大夫取了小迎枕,忙应不迭。大夫诊脉的工夫,徐渐清毫不避忌地在罗绮身旁坐下,修长白净的手一直握着罗绮。

江蒲却甩开了刘夫人的手,冰冷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上边,“老太太说甚了么笑话么,李妹妹笑得这般快活?”

更深夜静,远处隐隐地传来更鼓之声,王篆香守着一盏孤灯,默坐在窗前。

王篆香倏然转身,瞅着微微晃动的绛色梨花纹暖帘,银牙暗咬,缩在狐狸毛手笼里的手都攥出了汗!她明知徐渐敏所言不尽不实,可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事情真要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自己。

那几个仆妇互视了一眼,疑惑着想朝梅官伸手。

酒席上她身为大奶奶是避不开的,只得缩在角落里,闷头吃饭,好在她也不受重视,不会有谁特地来敬她的酒。酒席一散,她不好回院子,便带着桑珠在园子里四下找僻静的地方。

“有这么好笑么?”

说起来这个长孙,倒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赢话费,)自己素来偏心老三,他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还对幼弟关爱有加。老二时不时的会有些咄咄逼人,他也是一味忍让。

王篆香的态度老太君显然很满意,乐呵呵拍了拍她白晰的手背,转向李氏道:“也不是真的要你做甚么,只是她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给她搭把手就是了。”说着,忽又看向刘夫人,语透冰寒:“你说呢?”

方嬷嬷不甘的瞅了眼常瑜媳妇,转了身还没迈步子,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嬷嬷留步。”

“是么……”徐渐敏微微一笑,朝老太太那边瞅了瞅,起身走到王篆香身边,俯在她耳边低语。

“大爷,热水来了。”

江蒲微挑了眉梢,带着桑珠、梅官隐到了树石之后,待那二人去远,桑珠才轻声叹道:“大姑娘也太软懦,只但愿她能找个好婆家,不然……”

江蒲幽然一叹,道:“我只是替绿珠不值罢了。”她声音不大,但在她身边的王篆香听得清楚明白,不解地瞥了她一眼,咕噜了句:“不过是个歌伎罢了。”转身回老太君身边服侍去了。

罗绮的脸色变了几变,暗暗咬了咬牙,带着丫头、婆子款款上前屈身见礼:“奶奶安好。”爷再宠自己,也是关上门的事,面上的礼数可一点都疏忽不得。

刘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忙带了丫头仆妇接了出去,江蒲不由自主地跟上前,一个圆脸杏眼珠圆玉润的丫头,满脸心疼担忧地阻止她道,“大奶奶,你才醒来还是回床上歇着吧。”

“奶奶!”

江蒲还陷在怔忡迷茫之中,罗绮哭着从花厅里冲出来,“扑通”跪倒在她面前,磕头如捣蒜道:“求奶奶应了爷,应了爷吧!”

江蒲笑了两声,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你要知道,我若应了,虎头就再也不是你儿子了。”

罗绮挺直了背脊,“奴婢算个甚么东西,只要小爷好,奴婢这条命舍出去又有何妨!”

这才是母亲吧!江蒲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罗绮,纵使不理解,也有些感动,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就能把自己都舍出去!

“好”字在江蒲口中打了几转,就是说不出来。她闭眼叹了声,“你让我好好想想。”说罢,起身急步而去。任凭罗绮在身后声嘶力竭。

江蒲一回到屋,兜头就倒在暖榻上,梅官从没见过江蒲这般空荡荡的样子,睁着大眼满脸惶恐。桑珠打她下去后,奉上一杯清茶:“奶奶试试,这是庄子里前日才进上来的社前紫笋。”

江蒲斜眼一瞅,果然是茶汤碧绿,再被淡暖茶香一扑,紧蹙的眉头登时缓了三分。

桑珠瞅准了时机,连忙劝道:“奶奶也太实心眼了,你这般为姨娘,只怕到头来姨娘还嗔怪奶奶挡了小爷的前程。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奶奶何苦拧着。倒不如顺了爷的心意,咱们凭白占个儿子,又搏个贤良的名声,就是是爷和太太也记***好……”

“你说的我何尝不晓得。”喝了两口热茶,江蒲也算从那团混乱中挣脱了出来,轻轻一叹:“只是我自己拧不过来罢了,一想到他的盘算,就觉着寒心。”那一张酷似某人面容,自己终究做不到以平常待之啊。

桑珠想了想,道:“这也简单,咱们应下嫡子的事,就只管去庄子上住着。奶奶在这深宅大院里拘了这么几年,正好出去散散心,想来太太也没甚么不依的。正好前日娘打人来说,庄子上各色时蔬都要下来了,咱们正好去吃点时鲜。就是后头那片山林子,咱们带上人,还能打几些个野味呢!”

江蒲横了她一眼,笑道:“倒被你说得动心了!”

的确,自己那么硬拦着里外都不是人,何苦呢!实在看不惯,走开了就是,谁让自己这一世摊上了好出身,好兄嫂呢!

她这里刚拿定主意,就听梅官在外嚷道:“哎哟,姨娘你这是做甚么,快起来啊!”

江蒲与桑珠互瞅了眼,搁了茶走出屋子一看,但见罗绮满脸泪痕地跪在滴水檐下,赵显家的抱着虎头也不敢走开。

江蒲当下冷了声音:“你这是做甚么?”看来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了!

罗绮“砰、砰、砰”磕了三记响头,脑门上立时浮起片红印子,“求奶奶答应了爷,给虎头一条活路吧!”

“呵呵……”江蒲冷笑数声,“你就那么急不可耐地把儿子送人么?”虽然江蒲理解她的所做所为,可是她后面那句话却也太不知好歹了。

“小爷本就是***儿子,奶奶不心疼谁心疼!”罗绮微昂着头,眸光灼灼地盯着江蒲,语气里已带了隐隐的质问。尽管心漪说她是为自己好,可在她看来,这个女人多多少少总是有点私心的。她无非是想替自己的孩子占着嫡长子的位置!

江蒲噙着冷笑俯视着罗绮,心漪打斜刺里冲了上前:“姨娘这是做甚么,不怕叫人笑话了去!”说着,伸手就要拉人起来。

罗绮用力甩开她,直愣愣地看着江蒲,语带威胁:“奶奶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江蒲突然笑了,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人当棋子的人!

“我答应你。”

“啊?”罗绮一时没听清楚,张大了嘴瞅着江蒲。江蒲稍稍弯了身子,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答、应、你!”

站在旁边的心漪,听到这话心里长舒了口气,眸底浮起一丝笑意。不妨江蒲轻轻一唤,“心漪啊。”

她慌忙中抬头,还不及敛去眸中的得色,江蒲素白如菊的面上,浅笑无痕,“你真是好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