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心漪面色不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江蒲垂自嘲一笑,说起来自己和罗绮的关系甚至不能说好,自己能做到这份上,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江蒲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还真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给吓着,总觉得哪哪儿都有阴谋。

看着徐渐清焦急惊慌的样子,江蒲心底不知为何冒出淡淡地酸楚,平日装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出了事总是紧张的。

听说他们定了临江亭,姑子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脸上笑开了花:“原来是包了临江亭的施主,老尼正在这里张望着,说怎么还不来呢。”

刘氏听了,越地催她回去,“你这孩子,还在我这里坐着做甚么,赶紧的回去。”

江蒲用热帕子擦手抹了脸,揭开妆台上的白瓷莲瓣盒,拣了根银簪挑了点淡粉的油膏在手心里,轻轻地抹开。

太太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过是等孩子出世了,好有个人帮着江蒲带一带孩子,也算是个心腹之人。可江蒲却让自己替她去挑人,这不是摆明了害自己么!

江蒲还在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刘氏已怒声喝断。尔后又抬眸看了眼陈婆子,陈婆子识趣地带着那几个婆娘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桑珠也拉了出去。

三更半夜的,一个桃花型美男,偷偷摸进一个冰山酷男的卧室……

“好好的?”刘氏接着冷笑:“谁好好的了?你那么大一块石砚抡过来,若不是他避了一避,你是想要他的命么!”

徐渐清的眸中也含着浅笑:“素素多年不曾碰过这些玩艺了,元胤要是输给了她……”

在大街上又当着那么些人,江蒲还能说甚么,只得认命地道:“那就进去吧,反正那份银鱼羹我还没吃到呢。”

看着他睁不开的倒三角眼,江蒲惊地半晌合不拢嘴:“他兄妹俩长得也差太多了吧!”

听他一口一个文静了,改性子了,江蒲惊的心口扑通扑通地直跳,食不知味地把那半个水晶饺咽了下去,取了小托盘里的茶水漱过了口。

他语带轻责可听罗绮耳朵里,心头就像是溢出蜜丝一般,嘴角甜甜的笑怎么也挡不住,“二奶奶也真是的,我又没有甚么,何必巴巴的……”她话还没说完,徐渐清已圈扶着她的腰,扶她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又慎重地吩咐大夫道:“劳烦大夫仔细看看,年前她见过红呢。”

“有事就忙起你的去吧。”老太君深知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立时打了她们婆媳两个。

看着她这副乖顺的神情,徐渐明垂下眼敛,掩了眸中的喜悦。

“她们俩个的性子二嫂子是知道的,我拙嘴笨腮的何苦填进去呢。”说完,她抬手用帕子掩了嘴角,垂温柔一笑,抬脚进屋去了。

李若说着话,眉梢往上一扬,冲那几个仆妇喝斥道:“还愣着做甚么,赶紧把她给我拉出去!”

徐家身份特殊,江南道的官员自己不好来拜年,但内眷可以啊。因此徐府几乎日日宴客,热闹非凡。

过得一会,不知她看到甚么可笑的,抑制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了。惹得徐渐清甚是纳闷,转头向里看去,见她丢了书伏在小几上笑个不住。

“快别动了,伤口再裂了可不是玩的。”看着长孙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老太君心里一软,抢上两步,将他摁在了床上。

“老太太你瞧啊……”王篆香挽着老太君的胳膊,撒娇道:“二娘当着你的面就推拖呢。”

就凭着她手里两样东西,直闹到太太那里,自己丢了老脸不说,定要被赶了出去。如今唯有指望着自己奶大的小爷,顾念些个情份,替自己担下来。

王篆香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关心了,不过她既然开口问了,王篆香也只得满脸堆笑,客套道:“多谢姑娘记挂着咱们,倒也没甚么要紧的。就是前些日子衙门里事多,偏又碰上落雪天,他有几日回来晚了受了些风,便有些伤风了,吃两副药养两日也就好了。”

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若再不露个面问候两句,只怕母亲那边就不好交待了。况且自己的“娇妻”经过落水一事后,倒是让他生出点好奇来。

“姑娘是我自小奶大的,拿她一两件饰应应急,又不是不还,她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说甚么。再则说了,姑娘性子素来就软,决计不会为了这点事闹到二奶奶那里去的。三则,哪房里的丫头嬷嬷,不沾些油水,偏咱们这里丁是丁卯是卯的?”

王篆香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瞥了一眼戏本,皱眉道:“你的生辰怎么点这么晦气的戏。”

娇软的嗓音越得意道:“等孩子落了地,可就是长房长孙,到时候我就是贵妾了,别说她了,就是……”话说到这里,三人恰好转过了石障,立在廊上的一对主仆硬生生的撞进她怔愕的眸中。

“老太太来了。”小丫头的禀告,打断了江蒲的胡思乱想。

待她唱了咣啷一声,李太君往盆里丢了锭“连中三元”的小银锭。江蒲此时已从奶娘怀里抱过了孩子,跟着徐渐清福身谢礼。然后,众人依次一一添了盆。而涂嬷嬷每次的唱词都不一样,听得江蒲啧啧称奇。

添盆的仪式完后,便有小丫头上来撤了案几,重新摆了酒桌上来。因着洗三,头一个端上来的就是银丝长寿面。

众人都是意思意思尝了两口就搁下了碗,只有江蒲哧溜哧溜把一茶碗的面都吃了,待要叫桑珠再盛一碗来,才现屋里诸人都看着自己,这才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碗。

“我从来不知道大嫂子的胃口这般的好!”王篆香掩嘴说道,眸中满是鄙笑的神情。

江蒲愣了愣,笑道:“没办法,我头一回养孩子,成日里都忙忙乱乱的,连饭也不得好好吃。再过几个月,弟妹就知道滋味了。”

王篆香被踩到了痛脚,瘪了瘪嘴不做声了。

徐孜需取出个红色的小封套,交给徐渐清:“这是我取得几个名字,你看看那个钟意。定了名字,也好开宗祠请出族谱,把他的名字添上去,怎么说他也是徐府的长孙。”

徐渐清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多谢父亲了。”

刘氏瞥过那小封套,投向徐孜需的眸光带着一丝恨意,徐孜需啊你就那么急不可耐地定下那孩子庶出的名份么,难道就只老二是你儿子?

徐孜需却恍若未见,挟了块小油糕,送进嘴里尝了尝,直赞不错。

坐在上的李太君见儿子为完了正经事,推说身子不舒服起身离席。临走前又叫上徐渐止,“你还坐着做甚么,眼见得八月就乡试,还不回屋温书去。”

徐渐止答应着,老老实实地跟祖母在身后出了门。李太君要走,众人少不得起身相送,出了正房的门,王篆香得意地向江蒲笑了笑:“大嫂子,我且服侍老太太回去,等会再过来。”

“弟妹事忙,就不用过来了。”江蒲也笑了回去。

送了太君回来,徐孜需再略坐了坐也说有事,叫了二儿子一起走了。

刘氏看着空荡荡的堂屋,气得暗暗咬牙。他们这摆明了是给自己难堪啊!再看徐渐清一派淡然地坐着,江蒲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的满腔怒气无人应和,坐在这里心里更是添堵,寻了个借口也走了。

把诸人都送走了,江蒲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孩子在奶娘怀里睡得香沉,叹了声道:“抱他回去睡吧,那么小的孩子白跟着大人遭罪。”

“嫂夫人倒是看得开,这么冷冷清清的洗三礼,你也受得住!”赵元胤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瞅徐渐清,这步棋眼见得可要成弃子了。

江蒲冷冷笑道:“真要是宝贝孩子,能舍得他这么在奶娘怀里那么睡着,他才多大啊,这么个天也不怕他冻着。”

这下连徐渐清都掉头看了过来,她还真是心疼这个庶子啊!

“看甚么看!”江蒲将眼一瞪,“孩子病了还不就是我跟着倒霉遭罪!”说着,她就赶赵显家的抱孩子回屋去。

还在坐的徐渐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个理由倒是实在!”

“本来么,这孩子就不是我亲生的,带好了是应该的,若有个不好,旁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我这个嫡母呢!”江蒲边说,边吩咐桑珠道:“给我再盛碗面来,要大碗些,我早上可都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