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一抹黑色影悄无声息地闪到在徐渐清窗前,笃笃笃地敲了几下,然后窗子吱丫一声开了。

刘氏哭着喊了声“我的儿!”就赶上前用帕子给他捂住伤口,嘴里不停道:“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将来靠谁去!”

江蒲那张自得的笑脸,赵元胤越看越不服气,她明明输了一弹,怎么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哪里知道,这一场比试江蒲压根不在乎输赢,只希望不要让桑珠看出了破绽就好。

江蒲在心底直翻白眼,若是相信这个巧遇,我就是傻子。只是这年头又没有手机,徐渐清是怎么能通知他来拦人的呢?心里虽然有诸般念头,面上却和煦地笑着见礼,“赵相公……”

送菜的小伙计脸上已挨了好几下,青一块红一声的,菜碟子也打翻在地上,一片狼藉。

可自打自己来了之后,连着几个月来却一次门都没有出。想到这里,江蒲心头不禁一阵后怕。

她话音未落,徐渐清负着手从里间出来,不轻不重地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老太君这话倒是有口中无心。在她看来如今的姜朴也算是知礼的,想起她之前的性子,难免一时感叹。不过后半截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忙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徐渐明轻叹着,挨在她身边坐下,拿了自己的帕子,柔柔地替她拭泪:“这也怪你不得,都是我这身子拖累了你。要不是你那般细心照顾,我这身子哪里能够好……”他低垂了眼眸,握住王篆香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语声低不可闻:“其实,弄影有了身孕也是好事,就我这身子指不定哪天……”

她见了王篆香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问常瑜媳妇道“常嫂子,流桐院的事你还没回二嫂子么?”

“常嬷嬷,你是当差当老了的。府里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谁许你动手打学里的女孩子的?且还打在脸上,这正月头府里客人也多,各家的太太姑娘又都爱在园子里逛,倘或撞见个人,咱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江蒲冰冷的质问砸在常嬷嬷面上,利刃般的眸光却盯在罗绮的娇容上。她是越来越胆大了,居然敢叫人把学戏的女孩子打成这成这样。最稳定,,

初一日,初二歇了两日。到了初三日,王、李两家便携家带口的拜年来了。江蒲随着刘氏往二门迎客,差点没叫眼前的数十号人给吓傻了!

天气晴暖无风,小内院里碧纱橱窗户上的暖帘都收了去,阳光透过白亮如缎的高丽贡纸,洒了一屋子的灿烂。

“你这是做甚么,大夫不是说了他这伤养几日就好的。”

刘氏比她镇定多了,圆脸上的淡淡的纹路没有半丝的颤动。江蒲眸光回转之际,却无意瞥见徐渐敏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得色。

她说着话,眸中微笑点点。

王篆香何等眼尖,怎么会漏掉小姑子眸中的笑意。这位大姑娘虽不受宠,可人家却是正儿巴紧嫡出的姑娘,再则说了,小姑子当得半个长辈。

柔软的语调如羽毛般轻拂过江蒲的心尖,曾几何时,那个人也会这样轻柔地关心自己。

可是这样的美景,江蒲却是站定了脚看呆了。

江蒲目送他出了花厢,依旧还呆望着出神,一个穿着青缎掐牙背心的小丫头,将戏本子递到了她面前。

“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站在她身边的桑珠不安地道,她不明白自家奶奶为何会走到当日投湖的地方来。

她用过许多种高档的护肤品,可是岁月依旧悄悄地在细微处留下痕迹。现在,自己一觉醒来竟补回了十二年的光阴。江蒲盯着铜镜,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晕眩感。

“老涂你就只管坐着吧,平日里你替她管着院里的大小事不说,渐清有点甚么事也都是你在操心,受她一杯茶还受不起么!”

涂嬷嬷本是来向刘氏回禀徐渐清伤情的,可她听刘氏左一句操心了,右一句替奶奶管事,而有关徐渐清的伤,却是一字未问。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还能不明白么。

既然人已开口了,自己还是识趣点,反正院子里也没甚么要紧的事。

“太太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正想说忙过了正月,就解职出去享享轻闲……”

“你趁早别想这样的好事!”出乎两人意料的,刘氏把她的话拦了下来,驳道:“罗绮眼皮子上就要生了,你甩手走了,素素从来就没经过事,怎么顾得过来。”

江蒲坐在椅子上,低微微而笑。这个刘氏不愧是从宫中出历练出来的,厚黑之术还真是玩得纯熟。分明是想罢人家的权,却偏偏摆出一副苦苦挽留的样子,要人家再三再四的请辞,借以显示自己的仁厚。

“老涂,你看人看得准,帮着素素挑两个人使。”

江蒲出神的工夫,陈宝瑞家的又把那几个婆娘领了进来,这回刘氏直接就问涂嬷嬷了。

经过刚才那一番话,涂嬷嬷哪里会真的回答,笑着回道:“老奴看着都很好。”

对于涂嬷嬷的识趣,刘氏很受用,转眼看向江蒲:“既然你涂嬷嬷这么说,素素你看谁合眼,就带了去。”

江蒲在心里微微一叹,心道,看来刘氏是铁了心要捧自己上位了,这可怎么办呢!江蒲应了声,抬眸看向那几个婆娘。奶奶滴!还真和涂嬷嬷说的一样,都很好。

真要在这几个婆娘里挑个好的出来,江蒲能拿出五六套办法来。可问题是她不想挑好的啊,她还想借着这件小事,让刘氏看看自己的无能。可是,这挑差的她不会啊!

刘氏瞅着她一脸不知所措的神色,眸色微沉,轻不可闻地叹了声,看来自己这个外甥女还真是有待调教啊。

“宝瑞家的,你把这她们都领到大爷院子里去,让大奶奶慢慢地挑。”

陈宝瑞家的应了声,就带着人出去了。涂嬷嬷借机也退出了屋子,江蒲刚要跟着一起走,却被刘氏叫住,教导了她一大番挑人、用人、治人的法子!

听得江蒲险些翻了白眼,心里哭道,早知道就不装傻了!

江蒲好容易从刘氏屋子里退了出来,带着桑珠、涂嬷嬷出了院门,仰头一声长叹,终于摆脱了没完没了的唠叨。低头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秋雁朝李氏的院子拐了去。

难不成王篆香这会还在李氏院中?她歪了歪嘴,算了,人家的闲事不管为妙!

江蒲还没进院门,就听院里有人说道:“你这伤别的倒没甚么,只是后天就是十六了,你们府里少得要请客摆酒,到时候那帮混帐小子见了,少不得要问东问西。叫他们知道你是让老爷子打得,你就等着,金陵城里又要议论上好一阵了。不然,就说是是嫂夫人打的……”

“姓赵的,你甚么意思啊!”赵元胤话音未落,江蒲已怒冲冲地赶了进来,甚么是损友,说的就是赵元胤!

赵元胤浑不在意,笑嬉嬉地唱了一诺:“哟,嫂夫人回来了。”

看着他艳若桃李的笑脸,江蒲心里气急,然眼珠子一转,却又开口笑道:“说是我动的手,只怕人家会笑相公惧内。倒不如说是赵相公一时失手,又能取信于人,又不至于丢了相公的脸面。”说着,她转向徐渐清柔柔一笑,“相公以为如何呢?”

徐渐清忍着笑,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自己这位夫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甚么好!”赵元胤瞪着徐渐清驳道:“有涂泰在,哪个外人能伤着你?他们一看我完好无损的样子,就知道你骗人了。”

“这么说的话……”江蒲笑得越的灿烂了:“就劳烦赵相公和涂泰补上一架喽。”

赵元胤张大了嘴瞅着江蒲,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专门长来整人的啊!偏偏徐渐清还吩咐涂泰道:“没听见***话么,赶紧的!”

他这里话还没说完,江蒲就打丫头道:“去,搬几张椅子出来,拿些果点,再把两位姑娘请了来。”就说话这会工夫,夫妻俩已然坐了下来,一副等戏开锣的样子。

赵元胤仰天长叹,“交友不慎啊!”

不想涂泰还一脸正经地道:“不然,赵相公直接让我轰两拳在脸上就算了。”

“你……”赵元胤两眼一翻,差点气晕了过去。

“姓赵的,要打就打能不能别那么磨唧,又不是娘们儿!”

江蒲话才说了,就见罗绮、心漪一前一后从自己院子里走了来,她眉头微微一蹙,心漪是每天都要来给自己请安的。可那个罗绮,自己明明是免了她的规矩的呀,她今天跑到自己院子去,是个甚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