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腿作息的余夜猛地睁眼,精光顿湛。

她睁大无辜的眼睛,摇手:“嗨,你们都在哦,过的不错吧,嗬嗬嗬…咦,背对我的公子没有见过呢,你也是受托来解救我的吗?”想了想,自我否认:“哦哦哦,不对不对,是解救青衣苏瑾——你是朝廷派来的,还是苏家派来的?苏瑾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天界震怒——自盘古开天地,天神创立以来,人间从未有过这般混乱的情况,四处弥漫着恐惧、杀气、暴动,人心萎靡,无力重建家园。不得已派了紫微星下凡投胎为新帝,又喝令妖界安分数百年,约束妖界上下数百年间不得出世,这才勉强平定了一场乱局。

至徽皱眉,抬凝望,低声问师兄:“这只鸟儿,好熟悉…”

如今妖界只知他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连王,谁还能温柔的抚摸他的头,爱怜的叫声‘小果子’呢。

他急急的跨过栏杆,隔着一汪碧水与她相望。

问她,她又一脸迷茫,自己也说不确切,只好不停逗她说话。

“樊篱也跟来了,就在她房间?”

她把手伸到柱子后面,又拖出一物,再次娇笑着:“说起来,咱们的缘分不浅呢,哦,阿春?”说着抛个媚眼,谈小春顿时汗毛竖立。再低头看她拖出的东西——

玉玦本是他老人家最喜爱的一件饰物,好生封上寄存在了四海八荒的琼山之上。也不知哪年,民间□,玉玦应时而醒,若在平日,玉胎天成,又在神祗身边浸淫了万年岁月,修成上仙绝非难事,奈何民间□之气着实严重,竟能上达琼山,崩了玉玦一道裂纹,修成个半仙半妖的东西。

老道士气得胡须一翘一翘:“都怪你家徒弟,若不是她横差一杠,术三早就修成上层术法,偏扯进来她,害得他命理生变情劫难过,这么些年都没有长进,否则我上清宫早就出了羽化成仙的第二人……”

苏瑾给这一连串的变故搞得头脑昏,理不清头绪,他虽未曾正面与雪瑟交手,却也模糊见过它几次,至徽更屡屡提到,知它是妖界派来捉自己的,虽心里怕的要命,因在谈小春面前,他一心要谈小春爱慕自己,整整衣裳,正色道:“人妖势不两立,还请雪公子自重!”

苏瑾起身,道:“在下陪范小姐走一趟。”

两人打闹一阵,谈小春捡起摊上一个女儿家用的玉镯细看,苏瑾眼尖,一眼辨出那不过是下三等的不值钱坏玉所制,做工更是粗糙,术三见她爱不释手,微微一笑,似询问了摊主价钱,也不曾讨价还价,掏出钱袋付了银两。她要阻止,却给他拉过手腕,仔细套上。

不错,她的父母同他的父母一样,死于乱世。师父在乱坟岗捡回他,后来又在乱坟岗捡回她——只是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才不曾吐实。至博编起谎话面不改色。

飘渺的声音诱惑道:“不,你想一想,你想过的,你真正的家——现代的社会,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她几乎立刻想起曾经恍惚而产生幻觉。

至博实在拿她无法,点头:“今天的份额完成了。”

他想了想,为难的皱眉:“总要太阳落山吧。”谈小春的轻功是大公子手把手教会,拿着鞭子在茅山练出来的,别的不敢说,论到逃跑她颇有几分能耐。就目前的局势看来,两人不相上下。

用过据说千金难求的疗伤圣药玉凤香蝉露以后,又不必辛苦走路,没几日脚伤痊愈,蹦跳无忧。

谈笑春越惶恐,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慌乱的扯过,遮在眼前,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相处多日,绣娘也知术三脾性,点头赞同:“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们一路行来,罪孽不轻呀!”

只是——“你已够愚昧,收跟班也该挑拣个聪明机灵的,怎么找个比你还笨的女人?”

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是浣娘婉约的笑容,女儿,女儿…他对不起她。

连王哼:“既然知道,那就去领死吧。”示意护卫拖它出去。雪瑟惊叫,伏在地上任凭拉拽,只不动弹,一面磕头求饶:“属下自知罪该万死,但属下已掌握苏瑾行踪,求连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她微微一笑,青白乌的嘴唇轻启:“是走是留,素手说了算。”目光流转,光波莹莹:“你们,才是外来者。素手是王家镇的一份子,他不想走,谁也没有权利赶他离开!”她说的斩钉截铁,柔弱的身体中爆无限力量。

似乎在谈小春上山以后。

她正色,大义凛然:“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四海八荒的鬼魂他不认得全部也识得一半,他更不像鬼魂。

谈小春皱眉,轻声呵斥:“别念了!”

余夜见谈小春皱眉不语,只得答话:“我家小妹历来胆小,又曾在家乡遇到过妖魔侵袭,难免怕的很,我们两个做哥哥的也随她多问多看,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她翻个白眼,招手叫来小二:“小二哥,上菜。”

走到大树下东张西望,好半晌才失望离开。大树松口气:“下来吧。”

谈小春汗:“你跟我也不熟吧。”

谈小春实话实说:“你长的够漂亮,可是这身穿着…”她迟疑。

谈小春亲热的说:“李老伯你还记得我?”指着自己鼻头。

谈小春拍打着安慰,听他们说昨晚谈天说地讲古论今聊的投机,再看看绣娘面泛羞红眼露羞涩,手下不知不觉用力,直到绣娘疼得受不住哎哟叫痛,才忙不迭的道歉。

绣娘好奇的问:“阿春,什么是啤酒鸭?”

心腹低头:“在下愚昧,求连王赐教。”

“既然如此,减你三百年妖寿,可有不服?”妖,也讲道理,也懂征求当事人意见。

被至徽一眼扫过,顿时消声。

苏瑾皱眉抱怨:“园子俗气也就罢了,怎么找这么个俗气之人的地方住下。”

白云悠悠飘过,老天无反应。

想想,终究只是个平凡人,纵然愚昧,当下放缓了音调:“不知哪个倒霉的渡天劫引天雷,放心吧,一时半刻他们自顾不暇。”

管家跟着范员外已经跑出两米开外,躲在花草后探头探脑

为了不再挨扎,放弃努力,一天天变笨下去,最后果然笨到连自己为什么要变笨都想不起来的地步。师父满意了,可是他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愧疚,最后索性凡她出现之处师父退避三舍,再后来师父为了躲她跑去闭关了……

他是清净了,可怜她小小年纪背上天大的罪名!

师兄们说,师父是因为看走了眼,收错了徒,导致无课园整体水平下降,自觉对不起师祖们的在天之灵,看到她就讨厌,所以才闭关。

再看到她的愚笨,师兄们更讨厌了。因为她一个,导致大家都日日不得瞻见师父天颜。

她很是悲愤了一段时间,小小年纪已懂得愤世嫉俗。但三四岁的孩子即便愤世嫉俗又能有何做为?起居坐行还不是师兄们照顾。乖点呢,师兄们还肯照顾;不乖呢,大家厌恶的目光分明诉说一个事实:‘笨人多作怪!’

好嘛好嘛,如你们所愿,我笨点,再笨点;乖些,再乖些。任人摆布,随波逐流,笨啊笨啊,就笨的与生俱来了。

笨到后来她都忘记自己是故意变笨,还是本来就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