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步,迷惘的抬头四望,指指自己:“你在叫我?”

就近找张八仙椅想一屁股坐下,绣娘泪眼朦胧却坚决的制止:“且慢!”

至长偷偷觑自家公子一眼,假装小声实则大声的问:“你说,咱们公子会不会突善心帮小小姐一把?”

握拳,暗下决心。不经意撞上苏瑾的目光,再次脸颊热,慌乱的低头。

公子等闲不风流,公子风流起来不是人——哪个正常人有他的魅惑?

想到素来冷眼旁观不类俗人的子楚,方才将阿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不易间手肘碰到了女性特征,他竟羞得脸泛红晕,阿春神经大条,居然还指着他的脸大叫:“赶不走的,我有很重吗,至于累到脸红!”气鼓鼓的样子。

他嗤笑。

想睁眼,睁不开。呼吸吐纳全无,心跳脉搏皆停,他似已魂飞魄散,却莫名的一缕魂魄被聚集在狭窄空间。

半晌,缓慢道:“找到小姐了?”

“放开素手!”

茅山并非孤伶伶一座山头,前后延绵,山脉众多。太清观建在不高也不低的前山,与后山隐在丛林中的无课园遥遥相对。师父骄傲的说,整个茅山前山都是太清观的地盘。

谈小春想,她熟悉的有几个呢?除去山上的师父师兄弟们,山下的大师兄、至徽师兄,最近常常一起的只有绣娘和余夜。

红光幽幽,散柔和光芒,他也不过算计打量的功夫,谈小春的脸色逐渐红润,他见多识广,又怎看不出这是上等的疗伤术,再看向那人的目光带了惊讶慎重:

“三更到。”遥远的,传来打更声。王家镇与别地不同,入夜后格外宁静,几乎能用死寂形容,就连打夜更都不喊着惯例“三更已到小心火烛”,总是只闻更鼓不闻人语。她几乎疑心,打更者非人。

谈小春不满:“是妖怪——妖魔!”她加重语气,说到妖魔二字,小二哥明显的打了寒噤,又机警的打个哈哈:“闻所未闻,哈哈。”找个借口匆匆退下。余夜低头,夹起一筷子菜递到谈小春碗中。她正惊异,余夜轻声说:“事情不大对。”

看过周边农村的景象,一行人都不曾对王家镇心存幻想。然而进入王家镇所有人都惊愕了。

“哗啦啦哗啦啦不知道不知道。”

苏瑾颔:“我晓得。”

至徽没耐烦听她啰嗦,不客气的问:“姑娘何人,为何出没于荒山野岭之中,又对我师门不敬?”

苏瑾点头,谈小春更点头如捣蒜。

谈小春一边轻拍安慰一边在心里骂:招惹了哪家神仙这样整她?她若是个男子,她来投奔自己也说的过去,现在算什么?莫名其妙,太疯狂了!

地球是什么?她恍惚的想。嗨,管它是人是鬼是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所有人都不了解的东西又不是第一次,先吃菜再说。

连王吩咐:“你回去白汉城继续潜伏。伺机把苏瑾擒来。”

妖精们不解,你望我我望你。其中资历最老的青木精斗胆询问:“妖神赐教,所问何事?”

面对谈小春,严肃道:“你随我来。”领着塌脸歪眉苦着的谈小春走出房间,留下余夜同苏瑾叙旧。

梁金宝被唬的心头直跳。

谈小春无语,他妈的,居然被人当成挡箭牌——哦,挡妖牌。

谈小春叹息:可恨凡人愚昧——更可恨不单自救不得,更搭上个无辜姓名,愧对师门教诲!

房中一阵乒乒乓乓声响,片刻

两个人客气的你来我往,谈小春直问:“你在这儿干吗?偷听啊?”

余夜眼睛眯起,顿了顿,才说:“在下与绣娘漏夜切磋诗文,偶得佳句兴奋不能入眠,因此来花园走走,正在上面赏月,谁料尊师兄妹二人谈论的兴起,没有察觉在下…”我若是妖,你们两个笨蛋早死上一千次!

不知为何,她听到余夜说他刚刚在绣娘那里切磋…不管他们切磋什么,夜深人静男女有别,他们…视礼教大防为无物,哼!

生气的别过头,撅嘴不说话。

“哗啦啦哗啦啦,笨蛋降魔者生气啦…”一只聒噪的鸟儿呜哇叫着在树梢头乱蹦乱跳,至博屈指弹出,伴随啊的一声惨叫,一直黑乎乎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掉下来,正落到至博手心。

“哗啦啦哗啦啦,救命呀…”它惨叫着,眨巴小眼惊恐的与至博对视。

至博疑惑,仔细观察它。谈小春凑钱,皱眉:“大师兄,它长的可真丑!”大师兄以前送她的宠物都是漂亮的黄雀、巧嘴的鹦鹉、叫声好听的百灵,这只鸟儿是——

“黑乌鸦!”对着它夹眼睛挤鼻子做鬼脸,长的真丑!

“哗啦啦哗啦啦,我是年华,是天界的鸟儿,你,你,你才是丑八怪!”它气的哆嗦。

在他们耳中听来,只觉得这鸟儿叫声怪异难听,似乎异常愤怒又恐惧。谈小春好奇的伸手戳一戳:“喂,你听得懂我说话?”

猛地抽回手指,气愤的盯着它,居然张嘴啄她!

“师兄,把它给我,明天我就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饿上十天八天,看你还嚣张!”奇怪,为什么越看越熟悉…

“哗啦啦哗啦啦,你敢饿死我,我就啄死你,笨蛋,笨蛋!”它气愤的尖叫。

至博神色阴晴不定,抬,面对余夜:“深更半夜妖孽尽出,余公子不觉得它出现的奇怪?”

余夜淡然:“令师妹在的地方,自然招惹妖物。”

谈小春吸气,憋气,吐气,几个循环,告诉自己,唯书生与小人难养,余夜更是其中难养之最,她是大女人,她不与书生一般计较!

至博凝眉:“既然如此,我且留下它,看看究竟是何方的妖物作祟。”

说话时他目光紧盯余夜不放,细细观察他的神色。余夜却始终八风不动,只垂眸看向他手中挣扎不停的黑鸟:“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当真是妖物也就罢了;倘若只是无辜受害的生灵…”言下似有遗憾。

又对谈小春说:“梦境是现实反照,谈姑娘仔细想一想,最近可是有奇人奇事奇遇?”

至博讶道:“余公子何出此言?”上下打量:“莫非公子竟通鬼神之术,晓入梦之理?”

余夜淡淡的:“日常跟精怪在一起,难免学了精怪的做派…”拱手,转身离开,他腰间护身木石散乳白色光芒,清和淡雅。

谈小春给他气得直哆嗦:“师兄,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至博乐得仰天大笑三声:“你行事不够检点,才给他抓了弱点在手上!”师兄妹两个你来我往调侃几句,见夜深露重,也就回转房间休息不言。

这一夜,徽州笼罩在薄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