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向北坐在沙上,一动不动的。

厉莫言随意扫了下眼前的茶几,见上面正端端正正摆放着冒着白雾热气的白瓷碗,他拿起来看了下里面的食材,见她“贤惠”的表现,忍不住扑哧笑了一番。

厉莫言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掺杂着不明的情绪,他只是讪讪而笑,并没给她回答。

她如此一想,当即结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厉莫言,好像在征询他的判断。厉莫言见童向晚这副吃炸弹的模样,笑了起来,回答她,“正如你所想。”

她没说任何话,只是亲了他一下。厉莫言的深瞳却忽然更黑了一层,他问:“为什么吻我?”

她很想问,但介于童向晚这种忌讳的态度,她始终说不出口。

厉海的眼眸稍稍一转,知道身后是谁,冷冷地说:“你过来。”

童向晚听完这话,打心底冷笑。童乔伊和厉莫言就不是兄妹了?那么他们俩可以,为什么她和他就不行?说到底,不过是排斥她和厉莫言在一起而已,扰了她心里的如意算盘。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儿。不过厉莫言的表情很丰富,原本是错愕,后来又别扭地把头别向窗外,眼神不知道游离到何处。

厉莫言有严重的挑食,有很多种,在他的食谱里根本找不到影儿。但偏偏童向晚仗着厉莫言给她开染坊的权利,硬是逼着他吃各种他不吃的菜。

杜爱心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笑逐颜开,“走走,姐姐带你去买。”她拉着童向晚七拐八弯地来到一家装潢特别精致华丽,铺设面积很大的专柜。

高秀华对童向晚可谓是客气倍至,“要不要喝点红酒?莫言家的酒可都是法国82年的拉菲,我的最爱。”要是她不加上最后那四个字,童向晚兴许会有兴趣喝两杯。

“向北,社团那边怎么样了?……是吗?嗯,我知道了。”厉莫言挂了电话,脸色凝重了许多,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想措辞,怎么去解释和安抚身边这个可恨的女人。

鼻子痒了一阵,她打了个结实的喷嚏。她抬手揉了揉鼻尖,通了下鼻子,原本膨胀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许多。或许,是她不该奢望能回到过去。如今的她,在厉莫言眼里,仅仅是个泄工具而已,其实什么也不是。

童向晚想不通。难道他是过惯了少爷的日子,一下子潦倒了,没办法适应?来钱的最快捷径,就是非法勾当?还是她的学费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促使他……

现在他和杜爱心这么一小范围的折腾,他知道他的劫数到了。

她跟厉莫言,只是因为对他,她没有了恋爱恐惧症,不会视他如猛兽躲的远远的。她曾经有人问津,只是但凡跟她表白的男人,别说朋友做不成,就算是见面打招呼的熟人她也不愿意。其结果,必定是从此陌路。

童向晚准备回他一个微笑,这时电梯的门却缓缓打开,在门外立着两个高大男子,其中一人一身黑色休闲西服,半敞开,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衬衫自上而下的前两颗扣子没扣,露出健康肤色的性感锁骨。样貌极其清秀又冷峻,挺拔的身材立于电梯门口,目光却冷冷地注视电梯里依靠在一起的男女。

杜爱心立刻给她丢了个卫生眼,“那给你,你把那个流氓给我,他的身材很正耶。”说着杜爱心还真的吞了口口水,一副垂涎的模样。

厉莫言淡漠地笑道:“有什么好介绍?大街上遍地抓的女人。”

原来他的性子还是没变,一紧张或者忐忑,忍耐力总是不足。童向晚不免心里有些想笑,似乎从这张陌生的脸孔上找回到他原来的影子。

她过不了的,是她自己的关卡。既然如此,她留在这里干什么?

“乔伊,你喜欢莫言吗?”

他余音未完,便传来上楼梯的“噔噔”脚步声,赵素素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莫言,怎么了?”

温礼会给她寄信,半个月一封,说的无非是他大学里一些事儿。她从来只是拆开看后兀自笑了笑,又把纸张重新折好塞进信封,把信封妥帖地放好在抽屉里,再忙自己的。她从不回信。

那是她活到现在,都铭记在心的话——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当她驻足在一栋朱红色旧宅前,一向淡定的她,眼神中有了一阵恍惚。在朱红色旧宅门口,有一位三岁大的小孩子正在骑小人车,一位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正坐在门口叠新收的衣服。

杜爱心说:“他们能离开黑道吗?”

是啊,能离开嘛?她是多么希望厉莫言离开,哪怕是替别人打工,她心里也比这样踏实,比这样满足,至少不会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怕没了明天。明天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是一个希望,然而希望并不是天天有的。

以前她一直认为自己不够幸福,可到底经历了那么多,她才明白,不用去担忧明天的日子就是幸福。她如今是多么渴望那样的日子。

童向晚心里难受地低垂着眼睑,一眼便能看出她心里的苦楚。杜爱心深深叹了口气,“咱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童向晚不说话。

第二天早晨她和杜爱心去医院看厉莫言的时候,厉莫言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他和石向北正在收拾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童向晚连忙走上前,想帮他,他却板着脸说:“我又不是废了,能自己干。”说着,便把童向晚往一旁推,自己收拾起来。童向晚干站在旁边,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还是杜爱心把童向晚拉到一旁,好心安慰道:“大男子主义很正常的。”

童向晚只能讪讪而笑。他一向不对她大男子主义的。

出院的一些事宜,从头到尾,厉莫言都没让童向晚插手,只见石向北忙来忙去,东跑跑西跑跑,看起来都累。心疼自家男人的杜爱心不禁嘟囔一句,“不带这么苛刻劳动力的,心疼自己的女人,也不想想别人会不会心疼自己的男人,真是的。”

在杜爱心认知里,厉莫言不让童向晚插手是出于心疼。童向晚却不这么认为,她很了解厉莫言。他心疼一个人,不是这么心疼的。

出了医院,石向北去拿车,剩下的当然就是站在医院门口,等石向北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童向晚试图挽着厉莫言,却被厉莫言有意无意的躲闪了。她觉得又尴尬,又有些委屈。她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她那一直蛰伏不动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温礼?她愣了愣,不知要不要接这通电话。厉莫言见童向晚这般纠结接一通电话,便问:“谁的?”

童向晚老实地回答:“温礼。”

“接吧。”虽然他也有着明显的一愣,但他还是表现的很大方。

童向晚不禁抿着唇,迟疑地按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是我。”温礼在那头温润地说道。

“嗯,有事吗?”童向晚礼貌回应。

“今天我难得放假,想请你出来吃个饭。”温礼依旧温润地说道。

童向晚当即拒绝了,“不行,今天莫言出院回家,我想陪。”她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厉莫言夺了过去。她吓了一跳,本以为厉莫言会飙,未料,厉莫言却说,“请大餐吗?”

那头也明显一愣,迟疑地“嗯”了一下,厉莫言便说:“方便带上我吗?”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最后还是说了一个“好”字。厉莫言便微笑地问:“地址,时间?……好,知道了,待会儿见。”

他替她把这通不算长的电话讲完挂线。童向晚张着嘴想问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厉莫言倒是先一步回答了她预问的问题,“在医院好多天没进油水了,肚子饿死了,这下好了。”

“你……你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童向晚蹙了蹙眉,想把电话打回去拒绝,却被厉莫言给压住了,“吃一点,怕什么,好了,别跟个老妈子似的。”

他语气带笑,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但不知为何,童向晚心里片刻产生异样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厉莫言打走了石向北和杜爱心,便拉着童向晚去百货商场挑衣服。不是他买,而是给她买。她有些莫名其妙,想作,却找不到突破点,只能任由依着他。

“嗯,这件衣服不错,你皮肤白,穿这个显肤色,很好看。”厉莫言满意地自己点着头。

站在面前的童向晚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钧瓷的皮肤衬得很完美,加上柔顺笔直的长,清秀干净的脸庞更是锦上添花,加分不少。

童向晚不甚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给我买衣服?”

厉莫言让营销员开单子,接过开好的单子,他亲昵地搂着她,嘴角含笑,“给自己女人买衣服,不行吗?”

童向晚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