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听这话,火从心起,祭天本是天子该做的事,若非天子龙体不适,其他人不得代劳。如今康熙没老没病的,一道圣旨下来,就让太子代行了,九卿连反驳的时间都没有,当真是偏心至极。想来胤褆对太子还是有几分嫉妒的,掩去神色,转头不答话。

康熙点头,“嗯,跪安。”

康熙暗地里授意郭琇弹劾明珠,又将前些年汤斌、于成龙状告明珠的折子公诸九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除各部院内明珠党人,一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康熙此句诛心之言一出,连胤礽都忍不住皱眉。胤禛身形颤抖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是。”

“唉,那些举子只是凭着一时之气,不消多日,他们也就安静了。到时我们再抓几个替罪羊顶上去,落得个两全其美,岂不安好?”

程光奎也点头称是。

“你即知皇上对此案的看重,你当初怎不知要收敛!”明珠不耐看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厉声指责道。

这些传达圣旨的内侍在宫中位份不低,平日与梁九功这个太监总管也走得亲近。此番见梁九功的“斑点脸”,纷纷上前打趣道:“哟,梁公公,您瞧您这脸,这是充斑点狗呢。”

言外之意就是听天由命?他怎不知皇贵妃病得这么严重,“随朕去承乾宫看看。”

“过来。”康熙嫌床柱硬了,搁着后脑勺难受,索性用手撑着头侧卧下去,另一手冲他招着,道。

接着,胤禟接话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弄坏了我的镯子,而且你答应用你的九连环来赔罪的。”

何玉柱答道:“正在偏殿等候主子的安置。”

胤礽一言让康熙收回思绪,转而笑道:“无事,昨夜可妥当?”

胤禛这会昏沉着头,对胤祉说的话也听着不真切了,只是闭眼蹭了蹭冰凉的枕头。

闻言,康熙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点,未换装,直接去了太子的寝房。未至寝房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再跨入门槛,见胤礽斜靠在软垫上,右手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褐色的药汁。

“缘何不捉拿归案?”康熙皱眉问道。

康熙一经提醒,暗定了定心神。扶着梁九功起身,将位置让给太医。

康熙躺在榻上,将扇子递予梁九功道:“你帮朕扇扇。”7788小说网7788xiaoshuo

“喳。”

“也就是说,这事处理得如何,尔等也不知?”康熙将折子摔在御案上,一声闷响让诸大臣都跪道:“皇上息怒。”

皇上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大臣们也不好再言,纷纷附和道:“奴才附议。”

胤礽见她认罪如此之快,不免有些悻悻然,对何玉柱道:“你把她带去钟粹宫,记得跟惠妃娘娘说,这婢子既是大哥看中的,本宫也不便将她再留在毓庆宫,就当是本宫送给大哥的礼物,请惠妃娘娘笑纳。”

胤礽讪讪然地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书,半响才出言道:“自孟子没,其学不传。历汉晋隋唐,溺于异端邪说,一千五百有余年矣。”

“四阿哥莫急,您且先在此处等等,奴才这就去通报。”梁九功弯着腰道。

一边又指使何玉柱将这几道菜端到熊赐履桌上去。

康熙望着她,稍显木讷地点点头,道:“嗯,你坐下。”

“臣徐乾学遵旨告退。”

胤礽皱眉望着索额图的珊瑚顶珠,暗自斟酌片刻,顿时茅塞顿开,面上也见了愁容。索额图见此,又道:“小主子且放宽心,奴才还是那句话,您去诚心认个错,皇上还是对您好的。”

康熙紧闭的唇抿了抿,闭眼想了会,才缓缓道:“你起了,先替朕更衣。”

“回皇上,奴才年方十二。”

只见那大院北方支着高高的神架,神架上悬挂着六条绸条,索额图解释道:“这六条绸条分别代表祭祀的六位神明。平日里都是寄放在西炕上的祖宗匣里,祭祀的这天一大早就拿出来从南边依次向北悬供在神架上,直至第六位绸条系于北门侧。”

胤礽倒是显得诚惶诚恐,作揖道:“儿臣岂敢劳烦皇阿玛,还是儿臣来吧。”

“臣弟听闻皇阿玛今夜在宫后苑给你留个位置,不若太子二哥就顺着带我们一块去见见世面吧。”胤祉开口道。

“罢了,朕乏了。爱卿跪安吧。”

“好你个小杂毛,你想吓死咱家啊,谁给你胆子这么做的!”梁九功觉得敲够了,摸摸有些疼的手指关节,低声喝道。

“爱卿一路辛苦了。”康熙不咸不淡地稍做安抚。

“唔嗯。”

胤礽尚未清醒的脑子硬生生蹦出一个词:“蠢货”。他那痛苦的样子倒是看得刚进门的康熙心疼不已。连忙拉开何玉柱自己蹲下身托着胤礽的肩膀,让他的头搁在自己手臂上。

这西暖阁虽然和东暖阁格局布置相似,但康熙为了自己的睡眠,还是坚持回东暖阁目前还是冰凉的龙床睡。

这番下来,隆恩殿也拜了、地宫也去了。康熙的孝陵祭祖之行算是告一段落。明天他得去孝陵以东的景陵看看。那里虽是他自己的寿宫,但已经有两位已故皇后的灵柩停放进去了,其中一位还是太子的生母。

太子一言堵得胤褆气结,他最厌恶这个弟弟每次都拿皇阿玛说事。偏偏自己口才不如人,只得认了。他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话:“既然太子殿下有兴致在这放松,是胤褆打扰了,胤褆告退了。”话音刚落便拉着胤禩快步离开,他就知道太子不刺他几句心里就不会舒服。

扳指这种东西,作为拉弓射箭时防止箭擦伤手指的工具被广泛应用。在以骑射为尊的大清更是几乎人手一个。可康熙嫌弃它搁在手上难受,只有拉弓射箭的时候才戴。但若是儿子所赠,意义就不一般了。胤礽每年万寿节送给康熙的寿礼都被他好好的存放在乾清宫。为人父这种奇妙的心思在康熙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

仪式结束后,康熙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懋勤殿。举朝放假了,几个皇子和皇子师傅却得到腊月二十九才能休息。懋勤殿被作为除了太子的几位皇子读书之所,被分作几个隔间分给各位皇子。

“平身,两位爱卿入内吧。”康熙没在他们面前停留,直径走入屋内。

康熙不得不感叹,身体原主其实是很矛盾的。对太子的宠爱让他想保全索额图一党,又怕其坐大威胁自己的皇权。太子需要有势,但却不能过强。如此便有康熙十九年革去索额图内大臣之位的举动。身体原主对太子的偏爱至此,几乎是可以称为溺爱了。人言: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不知太子未来还会不会让他失望。

“边境的探子从罗刹民口中得知,他们罗刹正与土耳其交战。若属实,罗刹京城又远在东北面,对东北面的掌控力薄弱,他们的主子岂会分神顾及大清。噶尔噶藩属于大清,罗刹以前做出的骚扰之事,朕岂能不让他们给一个交代?”康熙解释道,有对索额图问,“大清与罗刹一直边界不清,爱卿以为我等该以何处为界?”

“奴才不知。”索额图回答地倒是老实。

“尔等先且跪安,朕考虑考虑。”康熙叹了口气,道。

“叔公可是当真不知?”二人离了乾清宫,行至景运门外,胤礽将索额图拦住,轻声问道。

“小主子,奴才摸不准皇上的意思,此话奴才怎么说都不对。朝廷对漠西蒙古一带兵力掌控力薄弱,若将额尔古纳河以西以及乌得河流域归于罗刹,皇上可暂降低日后与准噶尔的作战难度。若不然,大清的颜面就过不去了。此事需全听皇上定夺。”

胤礽闻言,皱眉疑惑,皇阿玛若真是这般想,那便是原则上的问题了。胤礽有些不信,却不多言,道:“本宫还需回宫上课,叔公请自便吧。”

“奴才恭送太子爷。”

另一边的靳辅,虽被康熙训斥了一通,经过与工部的一番辩驳,他反倒递上一份弹劾孙在丰、慕天颜、郭琇、6祖修等人依附于成龙,朋比陷害。奏折中言明:郭琇与于成龙私交甚密,刘楷与6祖修科班同年,6祖修是慕天颜的门生,慕天颜与孙在丰又是姻缘亲家。

这份折子一呈上御案,另一方也不甘示弱,慕天颜状告靳辅毁坏了于成龙早些时候修的河道,以致漕运不便,恐贻误了行程。郭琇又弹劾靳辅任用奸人,听命陈潢,抨击陈潢为一介小人,挑唆朝廷命官以朝廷爵位为私恩。刘楷又抨击靳辅滥用闲人,河道总督府上闲杂人竟多达百余人。

都各将对方抨击得一无是处,又请康熙明察。康熙以为这几人的言辞不乏有夸大之嫌,当即便下令将已升至直隶总督的于成龙宣入京,与靳辅对簿公堂。

明面上的功夫要做足,康熙私下却另有一番考较,于成龙与靳辅各占一理。但于成龙、郭琇和慕天颜都是前不久他亲书圣旨提职之人,若这番就将三人降职处罚,便是宣告天下人:“朕识人不清。”实在有损朝廷颜面。且世人皆以为靳辅为明珠一派,此事若偏袒他,明珠又未死,恐给明珠党人复苏的勇气。

于公于私,康熙都斟酌再三,而后下令将靳辅革职,陈潢等人押解入京听参。又将孙在丰、刘楷二人降职留用,以定民心。此案也随着新任河道总督的上任告结,靳辅虽心念陈潢等人,有心向康熙呈明事实,可他如今无官职在身,不论面圣还是上呈奏章已是不可能,无奈之下,黯然离京。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若知道索额图这般想他,应该会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