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他那张嘴能吐出什么好话,还是别玷污了您的耳目。”梁九功一边拉起龙袍的袖子,一边说道。

“禀皇上,防守尉尚在驻防地,未有见驾。”马逸咨答道。

蠡县虽是京畿地区,但离南苑也有上百公里。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康熙便领着众人骑马出,因着随行的人多,也没有骑太快。康熙也算是有闲情看看路边的田园风光,这个节气已经比较暖和了,应是到了插秧的时候。但接连数天的春雨来袭,一路经过的很多田地里已是囤积了大量的水,许多农户都在疏通排水沟渠。

“是。”

索额图的确被这圣旨弄懵了,宣旨太监一提醒才回过神,双手接过圣旨,叩道:“奴才谢主隆恩。”

里头的康熙的确气极,他闭着眼揉着眉角,他三年前革了他的职不过希望他老实一点,莫要再做出行为不端、招人非议之事,不想他一党非但不反思,反而更有出格之事。朕留他一党至今不过是为太子考虑,望将来太子在朝中有谋事者。但如此谋事者,倒不如没有。

“爱卿朝毕后于九卿房侯旨,详议此事。”康熙垂眼沉思片刻,才摸着御榻边的扶手说。

“谢皇上恕罪。”

“拿点羊奶过来。”

康熙这边站着思索,那边两个儿子估摸着上课时间要到了,也不吵了,一起向校场走去,就在树林边看到了康熙,

当里面的人蠕动到床头的时候,康熙看到披着黑的女人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她用手拨开了遮住脸的头,露出一张不饰黛眉、清秀的脸。

此人正是康熙的异母二哥裕宪亲王,他自成年出宫分府得了个和硕亲王位,这么多年也未在朝廷上分担何种要职。康熙素来多疑,即使有幼年“愿为贤王”之言也不愿分予实权与他。幸而先帝的皇子少,至今活下来的也只有三位。康熙将他们封了亲王也就晾在一边,与这位倒是友爱綦笃。

默念睡觉的康熙不知道他的几个儿子正在毓庆宫前的广场上进行亲密的慰问。

户部并非没有调整物价的法子,只是,几场战事让国库连年亏空,东北部雅克萨之战又迫在眉睫,要腾出库银调整物价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既然如此,他也就省省力气。康熙把手中的折子扔在桌子上,让高士奇和张英把请安折搬出去。留下少得可怜的奏事折和贺折。

胤礽今天没有穿昨日那繁琐的朝服,轻便的常服凸显地他有些瘦。康熙暗自喟叹道:“宫中这么好的伙食都没能养胖这孩子,可见这孩子平时是多么的操劳辛苦。”又瞥了瞥御案上不见少多少的奏折,顿时在心底生出同病相怜的感受。

康熙急匆匆地让梁九功侍候他上銮驾,梁九功看他神色不对,善解人意地递给他一个袋子,等他坐稳了,喝道:“起驾!”

任由梁九功“摆弄”自己,直到洗漱更衣完毕,回到书房坐下才定下神。幸好不用自己动手,不然看着那些柳条、盐水和形状奇怪的衣服,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把昨夜一直摊开的书合上放在一边,对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康熙随之而来又感到迷茫,这个时候他该做什么呢?

“本宫的想法……”

“小主子何不想想您为何打那奴才呢。”

胤礽皱眉望着索额图的珊瑚顶珠,暗自斟酌片刻,顿时茅塞顿开,面上也见了愁容。索额图见此,又道:“小主子且放宽心,奴才还是那句话,您去诚心认个错,皇上还是对您好的。”

“嗯,本宫知道了,你且跪安吧。”

“奴才遵旨告退。”索额图依言,退至门口又道,“还请小主子尽早面圣。”

胤礽点头,但心里还是别扭得很,想想这也不过多久,皇阿玛指不定还在气头上,还是等消了气再去吧。

康熙坐在御案前手里拿着本折子,摊开了却是一字都未看进去,索性将折子扔在一边,踱步至漏窗前,扯断了矮案上盆景的树枝,“梁九功,那魏珠现在何处?”

“回主子,已经受过杖刑,抬下去了。”

“梁九功,宫规也写明了,不准妄议主子是非。今个出了事,你这太监总管是怎么当的?”康熙也不看梁九功,将手中的小树枝一点点地折断,轻言道。

“是奴才管教不严。”梁九功跪道。

“你本该是论以同罪,但念你服侍朕这么多年,你且等那魏珠痊愈了,便将他带至朕跟前吧。”

梁九功心头一沉,皇上此番是要抬那个魏珠了。偏偏皇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他在魏珠身上做些手脚,恐怕他也落不到好处,想到这,梁九功不由得暗恨不已,答道:“喳。”

康熙将残枝扔回盆里,负手走至门口却突然止住脚步,动了动嘴唇,回头道:“你去派人提醒太子早些准备,用了午膳便启程。”

又走到御案后坐下,撇撇嘴暗想这太子犯了错,若是朕主动凑上前去,且不说朕落了面子,就说那孩子,也必是不会长记性的。

用了午膳,康熙上了銮驾。太子骑着马跟在后头,他未见着皇阿玛一面,倒是看到那些奴才的狗眼色。暗哼了一声,这些狗奴才就会见风使舵,本宫还没死就敢这般无礼,若是死了,岂不是要让本宫抛尸荒野?如此一想,便狠狠地甩着手中的鞭子,抽在马背上,引得这马忍不住嘶叫了声。

今早受了几鞭的德璟身着一等侍卫官服骑着马跟在太子身后,见策马在銮驾侧的索额图回头望着他,他点了点头,索额图才放心收回视线专心护驾。德璟转眼望了眼身前的太子,见他扬起手中的银柄鞭子忍不住皱了眉。

胤礽侧头见德璟皱眉的模样,拉了缰绳,放缓度靠近德璟,阴阳怪气地说:“怎的?你对本宫有何意见?”

“奴才不敢。”德璟低头道。

胤礽听这话,有些不满。只是不敢,也就是还有意见了?但看身后如此多的随从,只好送他一个白眼,“哼。”了声便策马前去。

德璟对太子这种堪称“幼稚”的行为觉得有些可笑,对今早的事也没什么不满,自个让人家丢了面子,落到谁那都不会痛快,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受几鞭子也是他活该。不过听闻因为这事让太子受训了,心下也有些愧疚。再看太子已走远了,便不敢怠慢,加快了度。

銮驾度远比不上骑马,此番前去雄县,到了傍晚也才到了十里铺,这地方不大,既没有行宫也没有行馆。而正好顺清侯刘国轩的府邸在此,康熙便有意去借住一晚,提前让明珠快马上前去告知刘国轩准备好迎接圣驾。

康熙这一念头,其他人自是没什么意见,可苦了刘国轩。他是去年四月才来这京畿赴任天津总兵,时间仓促又拉家带口的,只是淘了点积蓄随便建了个稍可以住的院子。他这几间破房子自个住住也就罢了,哪能让皇上也屈尊下驾住啊。

无奈那皇上都快到跟前了,急急招了几个下人来打扫打扫,把稍稍值钱的东西都摆上,有让人去添置了些新的用具。左右吩咐完毕,自个跑到外头去迎驾,眼看着那龙旗临近,銮驾落地,他上前跪道:“臣刘国轩叩请皇上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