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垂眼暗吟片刻后上马道:“不必,朕直接去驻防地。”

背着康熙的胤礽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风范,他学着宫里的奶嬷嬷抱小格格的模样,把一只小老虎抱在怀里,还装模作样地晃动了几下。可那小老虎很不给他面子,冲着他的衣服一口咬下去。胤礽这回不敢大意了,抱着小老虎的手改为捏着它的脖子,硬生生地就把它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然后嫌弃地把它扔在草甸上。

二人依言谢恩,胤礽不多做停留,转身站在乾清宫正殿外侧等候宣召。

心裕闻言,立马转身不答话。索额图看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头疼到抚额。人言虎父无犬子,想他那父亲也是堂堂一等公、一朝辅政大臣,怎么就给他摊上个这样的弟弟。他那哥哥也是去得早,如今赫舍里家除了他还有谁能有担当。正当索额图嗟叹不已时,给他守门的家奴小跑着进门报道:“老爷,宫里来人传旨了。”

“宣他进来。”康熙翻着折子说。

即使康熙睡了两个时辰,第二日御门听政的时候他依旧是昏昏欲睡。若不是这乾清门前后都是空旷之地,以致乾清门内冷风不断,他都能撑着头睡着了。

皇贵妃跟在他后头,正要甩帕子跪安,却见康熙又回头道:“表姐若是实在是力不从心,那便让温僖贵妃给你搭把手吧。”

康熙望着他那张风扑尘尘又汗迹渍渍的脸,皱眉道:“怎么弄得这么脏兮兮的,去收拾一下,回来朕给上点药。”

康熙被他们的请安神拉回神智,抬手道:“平身。”

康熙洗漱好脱衣在西暖阁的床上坐着,环视了眼这个和东暖阁布局相似的屋子,依习惯抽出一本书翻起来。不多时,便有声音在外头,梁九功示意性地问道:“皇上?”

当年他父亲到这一带行围打猎,被这一片灵山秀水所震撼,当即传旨说:“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孝陵的位置就由此定下来。

“皇上,是毓庆宫前有人在放烟火。”

康熙自视对古董是一知半解,仅有的了解也是源于乾清宫中的几件藏品。此番前来,不过是看看而已。其中也不乏有明朝宗室遗留下来的东西。康熙见往来之人皆是衣着富贵之人,提着鸟笼子溜达的大老爷们也不少,还有一些文人围在字画前观赏。

带着太子走入东暖阁,例行每天的讲课。介于他多日刻苦研读,已经是稍有信心去检测几个儿子的功课了。也许是因为从小接受了不同的教育,康熙对儒家教育总有不同的理解,加上融合了身体原主的理解,另外又“不耻下问”地向两位南书房行走询问,种种夹杂在一起形成了康熙现在独特的思维——在讲课的过程中一点点渗透出来,倒是让胤礽觉得很新奇。

“平身。”

“还有多久上岸?”康熙抬眼问了一句,一直在船上晃悠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

康熙展开信,满满一张利落有劲的字引入眼帘,开头便是“奏请皇父安”后面大致写了自己和几个兄弟的学习情况。最后聊表自己对康熙的关心,又提及太皇太后让他转达的一些话,大抵不过是注意身体,望归之类的。虽然只有不过两百字,但康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太子对“皇父”的亲昵。想到记忆里年纪虽不大却已略可见将来玉树临风之姿的储君,感受到康熙本人对太子自内心地关爱,他不经有些头疼。有对太子的愧疚,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种种感觉夹杂在一起,让他对未来更加迷茫。

“是。”梁九功咬牙道。

康熙紧闭的唇抿了抿,闭眼想了会,才缓缓道:“你起了,先替朕更衣。”

“喳。”梁九功起身道,那小太监也不敢耽误,移动着膝盖跪到角落里去了。

其实康熙此时心里如他面上表现的一般沉静,他暗道太子在外头的表现堪称尔雅,体恤朝臣是总所周知的。若是说太子鞭笞了德璟,他也并非全然不信,但怎么说他都得找出个理由来。心思百转千回,已是有些烦躁了,低头看着为他束带的梁九功沉言斥道:“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点。”

“是是是,奴才这就快点。”

当康熙整衣完毕后,未多停留,立刻前往胤礽的寝房一探虚实。就在康熙走到胤礽房门前时,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太子身着杏黄色便服站在门内,看到康熙明显是一愣神,随后跪道:“儿臣叩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未多看他,一边走入房内一边道:“平身。”

胤礽起身便见康熙在观察他的房间,便上前道:“皇阿玛,儿臣这会还打算给您去请安呢。不想您就来了。”

康熙听他略带糯糯的嗓音,回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淡淡道:“朕来看看你这住得舒坦否。”

“虽不如宫里,但也算不错。儿臣谢皇阿玛挂心。”胤礽未察觉出康熙的不同,笑道。

“嗯。”康熙点点头,又问道:“今日何时醒的?”

“儿臣寅时便醒了,读了会书。”

康熙看了眼那边的书案,确实有本书摊开着。他走过去拿起那本书却瞥见书案一角放着一根折好的银质手柄鞭子。康熙收回眼,随意地翻着书,问道:“今日可是熊赐履当值?”

“是,师傅他还未来。”胤礽答道。

康熙放下书,抬眼望着胤礽道:“对了,昨日朕拨给你的新侍卫今日可有当值?”

胤礽本是上扬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却很快被掩饰了,“皇阿玛说的可是德璟?儿臣昨夜便见着他了,索额图说让他花上一段时间适应适应,等回宫了再送到儿臣跟前。”

“嗯,也好。”康熙绕过太子,挨着书案走出去,一边道,“今日上午朕就在这行馆批折子,你且在这安心读书,下午再起驾,知否?”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康熙未再回头看他,而是将手掌靠近鼻子皱着眉闻了闻,那手掌上映着一道浅浅的血痕,是康熙路过书案,紧握了鞭子末梢时留下的。而那鞭子是胤礽刚学骑射时找内务府专门打造的,胤礽从不让第二个人过手更别说给别人用了。如今这血的味道也带有明显的人血味,康熙心里也有几分肯定了那小太监所见。康熙快步回到寝房,对站在门外的穆克登招手,耳语一番。

穆克登领命而去,康熙进了房间见那小太监依旧跪在角落里,走上前去问道:“你叫什么?”

“奴才名魏珠。”

“你在太子房外可听到什么?”康熙坐上御塌,端过茶抿了口。

魏珠一听这话,身子又开始有些颤抖,“奴才听得不真切,只听到鞭子声。”

“除了这个呢?”

“奴才还听到太子爷的斥责声。”

“将你听到的,都原原本本说出来,朕便饶你不死。”康熙对梁九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关上门。

在康熙审问魏珠的同时,胤礽也未闲着。他回想康熙今早的神色,虽是平常但却让他感到少许不安。而那头监视德璟的宫人也来报说穆克登进了德璟的房。胤礽不怕康熙知道,他又不是第一次鞭笞奴才。但他在意的是康熙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寻常。

魏珠将所见所闻都说予康熙听,本以为皇上会暴怒,却见皇上只是撑着头面色如常,对梁九功说:“妄议主子是非,把他拉下去打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