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了,还请公公稍等片刻。嬷嬷,送吴公公上偏殿侯座。”

那人见康熙,便策马向前,作揖道:“皇上圣安。”

未等他想什么时候宣太医来看看,外头的的响动把他从思绪中拉出来,他蹙眉喊道:

其实是胤礽挑剔了,这棋盘街是接近皇城、宫城和六部办事之所,各府部对列街之左右。虽是来往人多,却都是有头有脸的八旗子弟。位于紫禁城之东的内市每月的交易时间只有三天,是以许多人会到这边来采购。

“儿臣在殿外已经请过安了。”胤礽一板一眼又丝毫不落理地说,又腹诽道,“是您自己没听到。”

不过,将就也不是这么好将就的。质量不高的睡眠让他天未亮三点多就醒来了。再躺了会却无睡意,只好穿好衣服向南书房走去。今天是他南巡归来第一次御门听政,虽说只是各级官员汇报政务的例行公事,但若是连六部九卿的职位都说不上来,他岂不是要闹笑话?

幸而他还没有违反身体原主想法的意识,也没有异想天开的本事。什么废除剃制度,开海禁引外商,都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在其位谋其政,站满洲统治者的角度在思考问题才是正道。

“彼主子”也在苦恼着,他现在是基本上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从莫名其妙地坐在这里、对面站着的人对他讲着“之乎者也”,到脑中时不时涌现的丝丝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明确地表明了他现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好像是康熙帝?想到这,他紧了紧左手,脑中的记忆不断出现,让他头疼不已。刚刚能应付高士奇和梁九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思考自己的情况更是让他忍不住头晕疼地想吐。

康熙这边站着思索,那边两个儿子估摸着上课时间要到了,也不吵了,一起向校场走去,就在树林边看到了康熙,

“儿臣胤礽(胤褆)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被他们的请安神拉回神智,抬手道:“平身。”

不知刚刚的对话康熙听进去了多少,两人心里都有些窃窃然,“谢皇阿玛。”

“尔等不是要上课吗?还站在这做什么?”康熙皱着眉看着两个人站在那不动的木头样。

“儿臣告退。”胤礽抬头看了看他,说完便跑了。

康熙望着太子的背影,抿了抿薄唇。

“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让他回过头,见纳兰性德捂着嘴,手上的白绢已经染上红色,不由得心惊。倒是纳兰只是看了眼便折回白绢,看似已经习惯了。

“梁九功,传太医。”康熙看着他唇角点点血丝说。

“奴才惊扰圣驾,罪该万死。”纳兰赶紧跪道。

“得了,随朕回行宫。”

人言情深不寿,纳兰这些年身体不好,加上前些年嫡妻过世,更是雪上加霜。且以他的心性早是厌倦这官场,康熙也寻思着干脆就此让他回去养病。

晚上,用过晚膳后,太子依旧坐在书房里把他那高贵的脚放在书案上,一张嘴,“嗑哧”一声,咬下一口苹果。又指着何玉柱说:“你过来过来,给爷垂垂肩膀。”

何玉柱恹恹地走过去,伴随着胤礽咬苹果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着。胤礽皱着眉正要卷起书往把这没力气的胖子头上打,门敲响了。

“进来。”胤礽还含着一块苹果肉的嘴含含糊糊地说。却在他看到来人的面孔时慌了神,顾不上手上的咬掉半个的苹果,想要把放在书案上的两脚放下来。可惜人一慌神,脚上的力度就没控制好,椅子后两脚作为支撑点,平衡向后头压去。可怜的太子跌倒在地上,头撞在椅背上是眼冒金星。

那苹果就这么飞到何玉柱的脸色,把昏昏欲睡的何玉柱砸得透心凉,猛地低头看着自家主子说:“爷您怎么在地上啊?”

胤礽尚未清醒的脑子硬生生蹦出一个词:“蠢货”。他那痛苦的样子倒是看得刚进门的康熙心疼不已。连忙拉开何玉柱自己蹲下身托着胤礽的肩膀,让他的头搁在自己手臂上。

“还不去叫太医。”

何玉柱被康熙一瞪,不敢耽误,两腿甩得飞快。

康熙小心地托着他的头,探过去看看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康熙头一次现这“金钱鼠尾”还是有点好处的,没有头,什么都一览无余。虽未见血,康熙依旧不敢擅自动他,更不敢碰脑后勺那个包。万一磕出脑内出血更是麻烦。胤礽稍稍清醒了便想坐起来却被康熙压着肩膀动弹不得。

“皇阿玛?”

“乖,别动。”

胤礽到底有几分小孩子性子,听皇阿玛哄哄他,他便往皇阿玛身上靠了靠,再蹭几下。惹得康熙失笑道:“行了,朕不让你别动么?”

“皇阿玛,疼,全身都疼。”

“你忍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就在康熙安抚他的时候,几个太医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番检查后说是无大碍,康熙也不敢确信他脑内是不是真的没出血,只得先放过太医。把胤礽抱上床,让他趴着,给他头上的抱抱涂了点药,轻轻按下去,疼得胤礽“嘶嘶——”地吸了口凉气。

“这回知道疼了,刚才怎么不当心点?”

那不是您突然闯进来吗?胤礽腹诽道,嘴上却道,“是儿臣的错。”

“哼,朕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把脚架在书案上。若不是朕今天来看看,还以为你言行一直都中规中矩的。”

“儿臣知错。”

“哼。”康熙惩罚地再伸手按按那个包包。

“皇阿玛,疼~~~”胤礽的声音不似平常,反而带着软懦懦的感觉。

“今天晚上你就侧着睡吧。”康熙看着那硬邦邦的方形枕头说。

“嗯。”

“胤礽,你觉得胤褆怎样?”康熙坐在床弦望着胤礽的后脑勺问道。

“大哥自是好的。”

康熙也不反驳他的话,“日后你为君,他为臣。君臣之位,犹天地不可易。你与他,不敬上是他之错,不容下是你之错。若是让人见你心胸尚不容一个臣子,何以容天下呢?”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康熙叹了口气,这孩子听没听进去他不知道,但有些事还得他自己慢慢琢磨。替他盖上被子,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就此歇着吧。”

“儿臣恭送皇阿玛。”

康熙替他合上门,低头环视了一圈太子的近侍,问道:“今晚是谁侍候太子的?”

“是奴才(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