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

故而纪府再大再新鲜,小孩子也只觉弹丸之地,逛不多会儿便腻了。

纪陶严声相催:“糖糖,咱们快走。”

今夜初入鬼宅时,在底层角落里见着的那一堆杂物,这会儿就堆放在阁楼中央,依旧安好。并不能算是有多齐整,但唐糖可以肯定,她方才见着它们时,它们是怎么一个样子,它们这会儿就还保持着那个模样。

唐糖辩解:“我不下脚,你再跟我客套什么我先你后,到时候两个人都下不去。曹小姐倒有罩子护着,你我们赤手空拳,回头人掉到楼下去不算,再触着什么机关,你那处……已然被戳成筛子了,打算从头到尾都变筛子不成?”

唐糖却冷得似冰:“这倒没有。我不想活,也不必选这个破地方,还得麻烦大人就近收尸,多不过意。”

“糖糖可是在吃醋?”

唐糖鬼使神差凑去亲了亲,他满意不已,重又闭上眼道:“赶了三天三夜,陪我再睡会儿。”侧了个身将她重新搂了,却又贴着喃喃诉了句,“你不知道,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有你在怀里睡得更香了。”

所幸那人负重且身有腿疾,纪二与唐糖追得略晚,虽说离此人尚且有些距离,却打横里窜出位身形娇小的紫衣小公子来,离他稍近,见那人提着一大一小二人狂奔,便一路帮忙相追,眼看就可企及那个黑影。

纪理打断他:“方才纪某归府,见刀刀午睡起来,正在寻裘老伯。我不知裘大人是如何告诉他的,我记得您仿佛比纪陶还小一岁?”

“好。”

唐糖又道:“自大什么?就算我不顾自己,我跳下去,不知会触什么,你以为我会让就这么死了?”

纪理声音沉着:“殿下要我转告小姐,这些年……让你受了太多的苦。”

“这般恨我?”

家中杂事纷纭,唐糖已然忘了新年头上那三日的马球赛,过了几日,赵思危的小太监却上门给她送银子来了。

裘宝旸了然点头:“噢哟哟,纪二可真行!那你姐姐亦是迷过的嘛。”

纪鹤龄抚胸:“可老二他偷生下的儿子都五岁了,他在外偷腥偷娶外房的时候他是什么岁数?那个混账方才十八岁!怪不得,怪不得……”

唐糖想起纪二信中说可能带回来的人,道:“也好,宝二哥到时记得来。”

“纪陶就是太信他二哥,说不定他就是被纪二卖掉的。”

这一碗药实在也太少,顷刻便渡尽了。

他愈是轻描淡写,唐糖愈知事绝不简单:“你……”

“大人容我从头说完。”

“咳咳,爷爷……”

唐糖冤枉透顶:“从无一刻忘记过!”

唐糖暗嗔,新婚夜数钱的又是谁?知道他又抠上了门,拍一拍袖囊,拽了他便走:“我请大人就是。”

“也罢。本王要告辞了,公子安心养病,遇上任何难事,随时寻我不必犹豫。”

她认命地裹紧了羊皮,上头的他的余温,早就消散了。

“唐小姐近来毫无长进,真是愈的硌手了。”

唐糖思虑照理这个地方是不该有碎冰,但这形也实在说不准:“大人以为如何?”

“你指的是那些碎尸?”

唐糖记得下来的时候还是晨间,然而此刻,崖底望见的夕光很刺目。

这个比喻,实在教人额头沁汗。

纪理揉揉她的脑袋,居然称了声谢。

纪理不以为意:“哦,是我取出来的,藏那么好,你要读的时候怎么取?”

“土豪祥……那家?糖糖你这是打算下血本啊。”

车一直在暗夜里前行,皓月大约是挂在了车顶上,不伸头便望不见。

“他没有外室,您往后不许编排他了。”

“大人不要胡思乱想,这……不可能。”

“……”

“你说真的?”

唐糖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急欲看着他问上一句。

梅酒顺着唇与唇的间隙悄悄挂下来,梅香四溢。

“这酒遂州也有卖?您打哪儿弄来的?”

唐糖指尖微颤了颤:“但伤口仿佛极深,大人可否容我掌灯……就一眼?”

外头传来脚步声,有人由远及近,一路说着话:“小子跑得太快。不过他背后挨了我一镖,见了血,伤口绝不会浅。”

朱掌柜眼都不抬:“让公子的那位朋友不必担心。”

唐糖再次抱起纪陶画的册子细读,惊觉此前疏忽:“宝二哥,赶紧打听,鹿洲是否有个唤作佛陀巷的赌场!”

“可还记得纪陶的那件……证物?你说是被纪二藏了去,你可曾想过那东西原本分明在大理寺,他又是如何得去的?”

“哦,我每日都变个花样给二哥哥画个花瓶,算是报一下平安,不信我可以给您看的。”

纪理举指关节轻笃一下唐糖脑门:“不准偷懒。”

纪理当真依,行至门前,又道:“天快黑了,在门外等你。男装也好,出了城要骑马走小道……已为你备了小马。我在京城之事已了……呵呵,大理寺那边,已让你那田小堂兄,替你回了。”

唐糖揉揉脑门,有病的分明是他纪二,可她没了计较的力气:“阿步也去了么?”

此计不通,纪理压根就不理她,又抱了许久,才意得志满将怀中之人放开,依旧一脸的正经:“可曾觉得暖些?糖糖,天长日久,话说多了未免矫……总之你先跟我去遂州。”

纪方面上甚喜:“您这样关心二爷!”

修那堆锁还是小事,最要紧,得让纪二搞不成什么幺蛾子才好。

裘宝旸一看唐糖毫无损就在书房,很是高兴:“二哥说他把你气跑了,我想呢,你又不欢喜他,犯不着同他怄气。”

正说着,望望里头,现那个人伏在榻上,吓得一身冷汗,神神秘秘道:“糖糖出来,哥有要紧事说,重大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