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迅速计算一番纪陶方才目光投射的区域,趁着阁楼暂且风平浪静,俯身细摸那棺椁的边缘。不出所料,她赫然摸到一处有枚圆形陷坑的奇特刻痕,她举烛定睛细查……全然愣住了。

唐糖犹豫一番,终是攀身上软梯,慢慢从那窟窿里露了头。

二层果然尚且安稳,上方的声音却益可怖,唐糖料想这景象极难见识,差点想再上去看一眼。身后却被纪陶一手抓住,又听他的闷哼:“经年不同你练手,怎料下脚如此之狠。”

他了狠,将她死命抱紧,怒骂:“不要命了?”

“殿下勿要嘴硬,我劝您一会儿不要亲自入内,免得见了心痛。曹小姐的处境,断不能用逍遥来形容。”

这人居然只勉力眯开一只眼,也未看她面色,强揽过她来亲了亲,嗓音沙沙唤了声:“小狐狸,亲亲我。”

纪二一径赶上,与唐糖一路并行,飞跃那一艘艘缓缓移动的夜船。

“你什么意思,嘲笑哥形单影只么,哥是不屑泡……”

唐糖想想这话也对:“都由我去就好,你这个面色,回头再吓着老人家,还是好好躺上一天,晚间再露面。我就说……你让我一并替着请安了。”

纪理只顾气呼呼的:“自大死你算了。”

被他紧掩口鼻,唐糖欲问话而不得,只得听他独自胡诌。

唐糖依然能感知里头的怦怦动静,一时又恼又羞,手指尖往上头狠挠了一把,忽不敢动了,他胸前那段疤痕似乎十分薄弱。

纪刀刀哼一声:“他敢!”

谢小胖含混道:“就是……刀刀么。”

纪方道:“我记得,当年二爷与糖糖订下婚约的时候,您早与唐家祖父将这些话说在了前头,也约定好了唐糖须得到了今年方可过门。唐老爷子当时不以为意,说他正想多留糖糖几年,顶好是留到十八岁。故而今年正是好时候,他俩今年成婚之时,二爷已近二十四岁啦,您实在并没有错。”

“哎,哥自愧弗如,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要过府寻纪二讨教讨教,他是怎么把个小姑娘变得如此死心塌地。”

“纪陶一定有事托付于他。”

初时他自是抵触得要命,她送了进去,却极调皮地溜溜地往内一滑。然而药酒的汁是暖的,本来烦躁极了的身心,被她这么一撩,倒似是开了一息之火在那儿慢慢煨着,渐渐煨酥了,再后来……便浓得化不开去,相融无间。

“有人愿表忠心,有人愿受,本贪官于中间递话,本想顺便抽一个车马费,夫人既是不允,我便白给他们当一回差好了。”

“这是你对我的意?”

“嘿嘿,这么说来老二待你很好了?老头子眼最毒,糖糖,你自打进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爷爷说的不错罢,你二哥哥待你是不同的。”

裘宝旸斜她一眼:“难为你还记得我们三爷。”

“哼,唐小姐莫非以为我真是什么贪官?”

“殿下说笑了,小人卖的是手艺。卷宗里的东西,恕我读不懂。”

也许齐王说得是对的,她这样的人,这种遇所难遇的事不亲历一回,大概一世都不能够甘心。即便代价有一点点大。

他不但停不下来,更觉得十分不够,索性将那个傻呆呆半搂着他的人轻轻托于臂间,方便辗转欺侮。

水室里空无一人,唐糖点了蜡烛一寸一寸寻,找见地上有块极小的方形冰块,捡来抛在墙面上,出的正是如出一辙的“叮当”闷响。

“大人若是从上面下来,应该看到上面那些……诶,我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乌龟爬有了回报。唐糖终于凿透了那块厚厚的石板,有木屑飞溅在她的眼睛里。

“唐……哦,田公子大可安心,清楚此事的人不多,本王对别人的家务更是毫无兴趣。本王只在意我请来的猫,会不会捉老鼠。”

阿步赞叹:“少奶奶真厉害啊。”

“怎么……会在这儿?”

唐糖两眼狠瞪回去:“南市不还有间唤作涂灏祥的成衣铺?我去那家就是!”

纪理忍功了得,就这么陪着唐糖一块儿不不语。

裘宝旸却听入了耳:“他装得真像,都在外头包了五年外室,何尝把你们那纸婚约放在眼里。如今这么点小事倒装模作样派了小厮前来报备,他这是糊弄鬼呢!”

唐糖几乎是跌坐在了他的身上,这怀抱紧得逃无可逃,她依稀能够感知他怦怦的心跳,而他的话音里又并无一丝嘲讽之意,满满皆是忧虑。

“罢了。你的心意,我很欣慰。”

“……宝二哥,你也说了,我们眼下焦头烂额。那么多要紧事,怎么排都排不到纪二身上,随他去罢。”

现在乍听之下,细算纪二这三天,怕是眼都未曾踏实合过一回罢?

正所谓不作不死,酒壶倏忽被一掌拍落,纪理已然托了她的脑袋,欺唇覆了过来,唐糖连惊愕的工夫都不得。

晚饭的时候,唐糖才抱了只小木箱子回来。阿步定睛看,他认得,整一箱永乐居的梅子酒。

“无毒。”

纪理不放手:“嘘。”

“那就好。朱掌柜,我有位朋友,四月间来宝号当了件东西,而今却不慎失了当票,想托我顺便打听打听,那东西现在又要怎样一个赎法。”

裘宝旸在码头拉了数人来问,却是人人摇头,都说鹿洲并没有一条巷子唤作佛陀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