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阁楼竟已剧烈震颤起来,唐糖趁势也将身子送出那个窟窿,顺着软梯由自己落在二层。

唐糖依旧不语,挣开他重欲去攀。

赵思危凉凉笑道:“本王总不能白顶了个魔头的名声,却容个背叛我的女人于别处逍遥?当然要亲手将她弄出来,我才安心。”

唐糖闭眼依了会儿,终是强挣起身,轻轻掰开他的手,耐着性子唤:“你醒醒,我有话说。”

她三两步重登画舫,轻身翻至船蓬,疾步追将上去。

“哼,今夜陛下与太后齐齐设宴,裘大人的双亲皆在宫中赴宴,家中可还有别人等着大人回去团圆?”

纪理笑:“难道要林步清替我去给爷爷请安?你先去,我弄妥了就过西院去。”

“这乌木盒一看就是个旧式的暗盒,侧边装了几片木叶,故而方才可以扇出那么大动静的风来;里头肯定不是什么宝物,反倒有些小机关,肯定还安了漏斗状的扩声簧片,不然就没有那些奇怪人声了;底下么,至少有两种暗门。往上,肯定是开启致命机关的,往下,就是关闭它们的总闸……这一屋子的死人都是伤在这贪字上头,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这屋子有没有宝物且不可知,有也不会在这儿,我从小玩到大,连这个不懂才有鬼了!”

可她看起来脏兮兮的,衣衫脏污狼狈,仿佛经年未曾洗过,这样的人会与皇上关系匪浅?

那只手心凉得似水,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无赖地闭着眼睛受用这骗来的片刻亲密。为她冰凉掌心死死贴着,仿佛这样才真正舒坦了,劳顿了月余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唐糖想起纪二坚决不允刀刀出门的事,他难道一早料得了?她揉一揉那颗脑袋,柔声抚慰:“我去与你爹爹说。府上很安全,没有凶神恶煞的坏叔叔进得来。”

裘宝旸十分好奇:“什么大错?”

纪鹤龄气得无心吃年夜饭:“是老头子我对不住糖糖啊。他们兄弟二人出生之时,姜国师亲为他俩批下八字,两个小家伙命中伤杀枭劫重重,幼年克父,早娶克妻,自身亦多磨难,须得过二十三岁方可转运。臭小子,这样的烂命,那个婚约本就不该定。”

唐糖怒了:“他待我如何我难道不是最清楚?若连真假意都分不清,我也就枉活这十八年了。”

“这还重要么?他只巴巴去探一趟,也不告诉哥,又不着手营救,有什么用?”

“不由得你不要,乖,一会儿找糖给你吃。”唐糖只道他讳疾忌医,不予理会,边哄着他边又抿一口,捏了他鼻子继续渡药汁。

“那是?”

“我……从小就喜欢纪陶。”

“没有!”

唐糖听他这才算是说了句人话,心头略宽慰,翻出她从纪陶卷宗里摘录下的笔记给他瞧,抹泪道:“您看这林时弓家住朱门巷,我们去朱门巷罢?”

这夜赶得不巧,等着吃面出城的人出奇的多,城南面馆竟是间间爆满,门前不乏排气长队的。唐糖见纪理神色焦躁,指指面馆对门的那家金灿灿的馆子:小九天。

东西都出来了,纪二会有计较的,她还是省省罢。

唐糖从前只知陵墓自毁的真相十分残酷,却绝没想过有一朝她会用这种方式亲历,她细细附墙倾听,想要听出这是怎样的一处川底,周遭还会布有甚样机巧,可惜金刚晶石的墓室壁有些艰难。

“唔……那您还不快停下来。”

唐糖嗤一声,将他手一攥:“同去就是了。”

“怎么?”

想起齐王那句谋事在人,唐糖忍了忍,继续奋力凿。聪明的懒人最不肯用的办法,才是绝不会失手的好办法。

“您……”

阿步欲蹬了梯子上去捞,却被二呆率先跳去屋顶扒了一下,那木鸟又低飞了两圈,慢慢落在唐糖的手中。

在案大白之前,她哪里还有资格,去翻阅哪怕是纪陶留给她的一片纸?

“哥没听错?纪二买衣裳要自己的媳妇掏私房?他莫不是昏了头,有钱一个月百两银子包……”

唐糖心底如坠铅块,身子却在一瞬之间腾了空。怀抱很温暖,她不一,挣下来自己攀上了那辆车,始终懵懵未说一个字。

唐糖暗笑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还非让人跑一趟。答应下来,打阿步走了。

纪理面色犹黑,竟是将唐糖一把拥入怀中:“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在晋云山中遇险,我寻到你,却再也唤你不醒。”

“你……”

裘宝旸当即否了:“绝无可能!糖糖你不要自欺欺人,除了纪陶自己,咱们一干小伙伴,哪一个见了纪二是不怕的?那个瘟神,脸黑乎乎地一沉,哪个可能认错?何况他开的户名又是纪大哥,天底下哪来这等巧事!”

即便昨夜被他怒斥,唐糖依旧觉得理全在自己这头,她横竖又不碍着别人,小命一条,这世上还有哪个在乎?

遇到这种万年搞不过的煞星,她就该自认晦气,早早跑路的。这会儿我喝光了看你还怎么闹!

待阿步忙完一圈回来,却压根找不见唐糖,也不知她是去了哪儿。

此事非同小可,此人却偏是惜字如金,唐糖有些火:“不知有毒没有您就扔了?”

“唔……您不要这样,纪陶可曾留下什么话?”

朱掌柜很快打量起那块玉玦来:“我并非这个意思,公子多虑了,赌坊原是先夫的产业,我家倒一直是开当铺的,只看物不看人。”

鹿洲港口比唐糖上回来时显得繁盛许多,许是时近中秋,码头人头攒动。

“未必。他出事的时候,若无自己人给刑部那些混账作内应,以纪陶的本事,会那么容易束手待擒?”

价钱开的实在也不能算是便宜,唐糖点算点算自己瘦瘪瘪的荷包,这日子过得,愈的入不敷出,看来往后什么都得算着过。

纪理冷笑:“唐小姐有什么可图之处?我就要走了,你在里头惹出是非,我何止掉顶乌纱,哼,纪某还想多活两年。这句说得不好,说到笨蛋这里完全泄了气,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