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居然只勉力眯开一只眼,也未看她面色,强揽过她来亲了亲,嗓音沙沙唤了声:“小狐狸,亲亲我。”

阿步在岸边一劲狂追,怎奈岸上人潮汹涌,推推挡挡间,阿步早已落在老远。

“你什么意思,嘲笑哥形单影只么,哥是不屑泡……”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纪理只顾气呼呼的:“自大死你算了。”

唐糖又往他耳畔一声淡哼:“大人行骗上了瘾?”

唐糖依然能感知里头的怦怦动静,一时又恼又羞,手指尖往上头狠挠了一把,忽不敢动了,他胸前那段疤痕似乎十分薄弱。

“神个屁,那厮之前的确是太医院的,不过他一向只为太监瞧病。”

谢小胖含混道:“就是……刀刀么。”

唐糖不动,由得他细细密密地亲,见他顿下,方才幽幽道了声:“大人这个当口还说出这种荒唐话,当真佩服之至。”

“哎,哥自愧弗如,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要过府寻纪二讨教讨教,他是怎么把个小姑娘变得如此死心塌地。”

“哥当时想去看纪陶,说纪陶关在地下四层,四层是关要犯的,令条要皇上批,可当时先皇正在病中,谁敢劳师动众去病榻上把他老人家拖起来?故而我们死活进不去!连我家老爷子都一筹莫展,不过……以纪二当时同席公子的私交,得以私入地牢探亲,嗯,还真的不是没可能。”

初时他自是抵触得要命,她送了进去,却极调皮地溜溜地往内一滑。然而药酒的汁是暖的,本来烦躁极了的身心,被她这么一撩,倒似是开了一息之火在那儿慢慢煨着,渐渐煨酥了,再后来……便浓得化不开去,相融无间。

“啐。”

“这是你对我的意?”

唐糖窘得要命:“二哥哥公务繁忙……”

裘宝旸斜她一眼:“难为你还记得我们三爷。”

“南城门处有面馆。”

“殿下说笑了,小人卖的是手艺。卷宗里的东西,恕我读不懂。”

这人这回不叩墙了,痴了似的换拳头猛擂墓室冰墙。

他不但停不下来,更觉得十分不够,索性将那个傻呆呆半搂着他的人轻轻托于臂间,方便辗转欺侮。

唐糖简直要急疯,身子是暖了,可耽搁一次悬停的机会,就得又多三分之一柱香的等待。一樽樽棺椁旁……实在真不知这人何来这等缠绵心思?

“大人若是从上面下来,应该看到上面那些……诶,我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曾经踏足过这一片小平原的不速之客,恐怕都已经前赴后继栽倒在了那些活动的翻板之下,早被底下的钉板镪池之类给害死了。

“唐……哦,田公子大可安心,清楚此事的人不多,本王对别人的家务更是毫无兴趣。本王只在意我请来的猫,会不会捉老鼠。”

“其实哥上门去挨他通骂事小,就怕妹妹你到头来,白忙一场,为他治好了病,也是给别人作嫁衣!”

“怎么……会在这儿?”

就为这么身衣裳,纪二每日清晨,恨不能催上唐糖一百遍。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除却那天那件为唐糖擦了鼻涕的,他如今贴身穿的戴的,再没有一件称心如意。

纪理忍功了得,就这么陪着唐糖一块儿不不语。

唐糖心里一紧,以为祁公子那边逼得紧,见她不露面,便径直往衙门里寻人来了。正想着如何将那枚钥匙交与来人,又如何好推辞,说自己恐怕帮不上忙……

唐糖几乎是跌坐在了他的身上,这怀抱紧得逃无可逃,她依稀能够感知他怦怦的心跳,而他的话音里又并无一丝嘲讽之意,满满皆是忧虑。

“过河拆桥这种事……”

“……宝二哥,你也说了,我们眼下焦头烂额。那么多要紧事,怎么排都排不到纪二身上,随他去罢。”

纪理怒喝:“林步清!”

正所谓不作不死,酒壶倏忽被一掌拍落,纪理已然托了她的脑袋,欺唇覆了过来,唐糖连惊愕的工夫都不得。

阿步算是为纪二说好话:“我观二爷的性子,仿佛总与少奶奶讲的不大像,其实二爷挺好的,私底下也挺随和,一点不难伺候……”

“无毒。”

唐糖不想说话。

“那就好。朱掌柜,我有位朋友,四月间来宝号当了件东西,而今却不慎失了当票,想托我顺便打听打听,那东西现在又要怎样一个赎法。”

唐糖面上微红,狠狠啐他一口。

“……”

动辄“田大人身子可否安康?”,“田大人三餐可曾定时”,“画的煎药罐子不堪入目,田大人若还活着,拔冗回几个人看得懂的字来”。

“我在里头惹是非?大理寺?大人难道打算放我归山!您不是让我认命?那么怕掉脑袋,杀了我才正好……唉,又泄气,说长句似乎一朝练不好?短句便好多了。”

“你最好现在也别管,这个京城,我是断不会离开的。”

橘子点头答:“方才二爷告诉我说您病了,嘱咐我过来照看您。后来就听阿步说是要着急打马出府,风风火火走了。”

这事没法明白,但是唐糖着实是怕了:“我……你……我看您莫不是得了什么心疾?大人平日里可有失眠、盗汗、眩晕、多梦……的症状?您先松开手,呃……此症我略通一二,可试着给您诊一诊的。”

“纪方,二爷的伤这几日想是大好了罢?”

想想此人还要在家滞留十日之久,唐糖不胜其烦:“你这人如何这般难缠,此事与你毫无关系。我困透了,起来我还要……嗯,帮别人的忙。大人亦早安置,恕不留客,下回也麻烦不要不请自入了!”

“他若能活过来……”裘宝旸本想指天誓,说着又丧气,“说这些没用的,你压根就去不成。”

唐糖大窘:“诶,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心!我是纯粹技痒,顺手为之。”

纪方点头:“之后上头派钦差往乾州查察此事,呈上去的石料买办文书,便换作了由二爷出面签署的文书。”

纪理已是被她问得心烦意乱:“哼,你又想多了。”

那掌柜吓得抖了抖:“公子……”

唐糖从不为那些烦心事叨扰纪鹤龄,单说些笑话奇闻与他解闷。祖孙二人正有说有笑,阿步风风火火入内,说是二爷在西京的事遇了些麻烦,须得在那里迁延数日,故而差他归家,让他求得老太爷肯,好接了二少奶奶速去西京!

唐糖只单手将满肩乱稍拢了拢,整顿神色,面上一派凛然:“谁不想活?”

这一切都未曾改变,说明在他们走后,直至今夜之前,根本无人到过此处。

唐糖蹲下细查,离门最近的灰层之上,另有两道长长的划痕,那也并非别人留下,却是那个人……将她一手推离鬼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