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同裘宝旸打了个手势,要他慢步跟上,自己悄悄紧跟那两位赌客,眼瞧他们入了赌坊,不多会儿出了来,她便举步朝那间赌坊去。

眼神一递,那世面见惯的法曹心领神会,即刻派了小厮领路,径直带了裘大人入梨花巷。

裘宝旸很诧异:“从你家进京走鹿洲?完全不顺道嘛……”

给祖父的信由纪方当场念了,纪二在信中大抵报了一句平安,同老人家说一句吉祥恭顺的话,就算是过了门。

镜中人一脸肃然:“再说说看?”

“唐小姐有这个练功的工夫,不若打点打点行装,一会儿好跟我去遂州。”

凭纪二的脾气,别的不说,她在大理狱的活,怕是要黄了!

“即刻就走,不必收拾东西,到了遂州现买。”

裘宝旸不语。

“……莫不是在北马道巷所收?”

裘宝旸捧着香,气呼呼地:“像话么?就算是素未谋面的小叔子,也早该来上香了罢。”

有回趁纪二出门,便央着纪陶替自己悄悄弄了出来,她拿着爱不释手,拆了又装,纸上写划笔记无数,赞叹不绝。

纪二倒也十分体贴,说唐糖挑灯一夜,力劝她补完一场好眠,才由纪方护送着稍后归京。

此人当真难描难绘,她心中对他纵有千般服气,敌不过满腹的疑云。

唐糖从没买过这种物件,冲进头一间铺子就喊:“掌柜,铺面上有多少春宫盒,全数拿来让我挑。“

唐糖更加瞧不起纪二,冷笑道:“贴身收藏……还敢诋毁纪陶,我看那玩意儿,恐怕是他自己爱不释手。”

唐糖坐下来,靠着椅背,思量以纪二的性子,究竟会将那个清华盒子置于何处?

祖孙二人自有一番说笑,过会儿纪方来禀,说是今夜二爷待客累了,明晚散值再来请安。纪鹤龄不以为意哼笑:“现如今有我孙女儿陪着,谁哪里就稀罕见他?”

纪方不便追问他打算怎么办,只唯唯应下。

聪明人贪财,取之有道,何苦背个骂名,唐糖同纪二可没有交,只为纪老爷子一世英名不值。

老爷子大病初愈,说这么大段话已属十分不易,说完自是有些喘。

“纪大人,您不困,我实在是困极了的,这里就不奉陪谈天了。您一会儿饮完了茶,还请自便。”

纪理无奈随他行了数步,侧耳细听,池中果然飘出个轻轻幽幽的女声,似是在哼唱一什么歌。

如若那件东西存于当铺之后,纪陶即遭横祸……然而这件东西能够保存至今,那就表明,除纪陶之外,当是无人清楚此物下落。

她忽地激动起来:“大人当日是不是只身往狱中见过纪陶……”

她话音未落,却被重新掩住了口。

“唔……您不要这样,纪陶可曾留下什么话?”

纪理不放手:“嘘。”

外头传来脚步声,有人由远及近,一路说着话:“小子跑得太快。不过他背后挨了我一镖,见了血,伤口绝不会浅。”

另一人道:“他既躲去了佛陀坛,不如这会儿去人群中拿住他。”

“人多眼杂,谁知道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人?而且东西若是不在他手里,拿人也是白拿。主上要我们在鹿洲守这么多月,等的正是他今夜得手之物。哼,而今果真等来了人……我们大海苦苦捞针,他们倒是藏得严实!我们去码头等,若真教他跑脱,明日到遂州,也还来得及。”

“这家伙知道预先布下疑阵,狡猾至此……明日难道不会使计不认?”

“他背上重伤,如何不认?我自有办法。你道哪家的公子哥儿都同那纪三一般难搞?威逼利诱,明天保管他什么都交出来……”

“……这倒是。”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纪理的手才又松开了些。

唐糖惊愕地望着纪理:“他们是谁!受伤的又是谁?”

纪理幽幽问:“你说呢?”

她一时失控,意欲破门而出,却被纪理一臂死死揽住了腰肢。

唐糖泪水夺眶:“二哥哥,他们就是害纪陶的人啊!”

“世上送死的法子不计其数,唐小姐确定要选这一种蠢到无可救药的?”

唐糖茫茫然被他拥在黑暗里,泪水滴落地面的声响,竟然清晰可闻。

纪理放开她,唐糖感受到那一只手又缓缓伸过来,分明已然近了自己的脸,却终于收了回去。

“跟我过来。”纪理交与她一只袖管,自顾自转身,往里屋走去。

唐糖认命般,由他领着走入更深的黑暗:“宝二爷,我听来像是宝二爷背上受了伤……他们说他躲去了人群?他究竟在何处?”

“哼,看来唐小姐对他很是着紧?”

唐糖抹一把泪:“这时候风风语您还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