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自有考量。即便是天帝所为,天帝也是他的徒弟,他一样要承担这份责任。如今天帝给了解药,便算是做出悔改了,他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两两伸手挡开他,脸微侧开,心已经恢复得如潭水一般了。她道:“你是什么人,如何长得和故人那么像?”

两两记得护法之中的枫崖是神勇的魔将,于是吩咐他教练众魔。秋见和冰王两兄弟自从魔王死后,就一直护卫在拂逆身边,两两自己不要护卫,还让他们跟着拂逆。

便如行船总是加固船头而忽略船底,这降魔塔身封印,却忽略地底。随着塔身的震动,徐徐掉落下砖块灰尘,很快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被连根拔起,两两牵着绳索拔起塔身,回头望向天界的骑兵。他们正围困在幻术之中,但也有那为的天将突破了幻术,向她冲了过来。两两抽动绳索,降魔塔金身便向着天兵天将甩了出去。巨大的塔身以及封印的法力触到他们,便是坠马的坠马,跌落的跌落。这里云头万丈,不知坠落何处深渊,更有大半身体被砸断击碎,两两冷笑一声,向着以前拂逆所说的魔宫六韧的方向飞去。

玉宸瞧着她肆意一笑:“吾只觉得你师兄这些年也爱你辛苦,惜他,今日见他闯入为了你与吾斗争,吾倒是像成全他了。”

正在晕晕乎乎,忽然望见祭台外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垂在脑后,水何澹澹色的衣裳,一转身,惑五界,迷玉山。

风衔不以为然:“已经长了好几百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大约是我去鬼门找你时掉在桥下,被花刺扎了扎。”

唐小姐一愣,头顶闪出一个光点像空中飘去。随后她身子像软泥一样摊倒在地。两两瞧出那是元神出窍,遂追了上去。光点站在云端化作了姜鸢公主的模样,两两知道,那是吞掉姜鸢身体的千丝。

难道师父趁她不在的这一个月,已然寂寞了?真是不该给师父喝十全大补汤……

刺进他眼珠的那刻,他仍旧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瞧着她。但转瞬后就不同了。他的身体开始从眼珠起燃烧起来,两两将剑再往出一拔,他脸上的血溅出来,随后身体砰地一声垮塌出去。两两反感弹开,身上不着一丝血迹。

两两已经明了这塔中森然刑法,知道众魔原本没有罪过。可她犹豫了。将他们从受刑中解救,真的是她应该做的事吗?

玉宸问:“什么事?”

摩苏罗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扶着他跌下的身子说:“你怎么……对自己如此狠绝?”

小猪围绕着那冰层转了好多圈,对她说:“这是万年冰层,猪猪没办法化开它。”

两两笃定地说:“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我必然要一试。你若是不能下去,便送我到十二级。”

两两的脸黑成了茄子,师父将这云彩也招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玉宸也站起,声音平静无波:“对于我之来历你心中想必已清楚一二,所以你才两次来找我。依我之见,你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如若得到你心中的答案,就会对我加以利用。而我亦如是。”

玉宸抓着小猪便转身向屋子走去,两两一边暗暗得意,一边紧跟上。却见他停下来侧头:“你不是要种树吗?”

这个……两两抬眼一瞧,师父果然醒来了,正皱着眉头打量下来,眼神有些不善。

“师父。”

“怎么还不走,要同吾一起睡?”玉宸一边解掉头上的冠带,银顺着那冠带倾泻下来,他微微侧了目问她。

一个沉声和缓却略带惊讶的女子声音响起,乍一听,便觉得有王者尊贵之气。

“浴盆……”浴盆有什么深意,灰袍长老不解,望了一眼掌教和黑袍,也都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两两点头退回门里去,总觉得这形好像当日虚夷将她带上集玄殿,接受三殿长老考核时一样。心里又是一刺,忍住不再想他,只想想看待会儿三殿长老又给她出什么难题吧。

两两靠在那个依然温暖如昔的胸膛,却觉得陌生又遥远,些许的刺痛她的神经,不免微微侧头望向下界。

他连声感慨,将手缩了回去,揉了揉前胸那刻摩苏罗的心脏。揉着揉着,竟至于睡着了。两两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动静,那么她再在这里也是徒然。她想到将虚夷关在自己的封印里,心中实在担忧,于是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打算退出去。

两两的心中豁然开朗。她忽然觉得,如果一旦离开了虚夷,她就将不在是自己。若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性,那会多么的可怕。

空瞑手一伸,将她的衣领攥住,衣领便顿时湿了一片。温水氤氲,不知道他是不是泡得醉了,他攥着她俯身,目光迷离地说:“凡心在你身体里还好用吗,若是不好用,我就把它取出来……”

然而见了妖皇之后的事,她也不知该怎么办。祭容救了她的性命,给了她修为,替她解除了空瞑的封印和种下的疤痕,让她重新获得自由……同样的,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些给予她的东西拿回去,所以她不得不遵。活着的意义,便是多陪师父一刻,若是能够,便陪着师父真正的归来,从此师父便不再需要她的保护。在此之前,她一定要保住自己这副残躯,她一定要得见那一天。

虚夷说:“原来是妖动了凡心……”

谁怕了……她不怕的……两两的脑袋里嗡嗡地做声,已经不知道还能思索些什么。他的舌尖在那滚烫的亲吻中触碰着她的肌肤,她毫无意识地伸手去攥了攥他的衣裳,却又手指无力地松开。

看来仙界还是没有好好地估计一下她的实力。她现下可是两个人,集合了将近四万年的修为。他们持着枪戟还没如何移动,便被虚夷下了一个定身诀。两两也早已出动,祭出冰魄五浊剑,挥剑绕了一圈,将他们瞬时全都封冻起来。这个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他们甚至没有丝毫的时间去念出一个解除定身的诀。

虚夷并不知道两人心底传音说了些什么,但看她已不再自称两两,也尊了祭容,便知道以前的两两,恐怕是去而不返了。但……只要她活着,是不是就好了?

“两两……施主……”

门里的僧人哀叹一声离去,小和尚却不走,还是举着碟子望着她,那眼神很无辜委屈,两两看着于心不忍,便说:“那……那我再给你做一盘菜吃。”

“玉宸?”

两人这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在辩什么。虚夷说:“瞧着像是两人有很多渊源,要一次性的辩个明白。这并不管我们的事,我们不应当听。”

两两只怕她是来抓她的,已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但回头又想,不对啊,这里是佛寺,金光将她罩住,来抓她的人是没理由能够看到她的。

很快便混入村子里。这村子较为繁盛,一大早便有了集市。两两趁着人群钻进去,忽然见人群之中有两双眼睛盯着她,似乎是空瞑的婢女夫诸和水华。

他难道知道她是妖了吗?

“哎哎,都是为了吃个公饷,和你我又有何不同呢?”

虚夷方才是偷了她的风铃……两两仍旧不敢细想,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前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在人群当中望过去,根本没有任何的现。

空瞑忽然牵动她的唇齿,将那枣吐出来。口里一阵血腥,却只能将血往肚子里咽下。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两两只能期冀虚夷看出端倪救她,可又怕一旦看穿,不要说如今的虚夷根本就无法斗得过妖皇白戟和空瞑之流,甚至是那红衣妖也斗不过。

身后的夫诸水华走过来将她架起,空瞑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已然淡漠下来的眼神说:“孤童,你本来就是化生的妖灵,太上玉辰君将你引上仙道,既然已身在妖界,妖皇自然要将你仙法散去。如今我有一事要你去做,你若是答应我,我就赏回你千年的修为,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做。”

空瞑回过身来走近,两根指头挑进少年眼中,将他红色异瞳生生拔取出来,随后容色恭恭敬敬捧在手中跪了下来说:“主人,现在就动手吗?”

而面前的这个角彘,是生活在昆吾山里的妖兽,它的血能让其他妖退避,所以妖才不会再偷偷伤人。因而也就不受噩梦侵扰。

卷耳望着她,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说:“父君当年要我保守秘密之时说过,正是因为你是数十万年中,气味和身体最像摩苏罗的人,只有你的这副蟒蛇之身,才能够容纳她的心脏,所以太上玉宸君才会将你身上布下可以出入神界的护罩,才会将神心传给你,才会剜出你的腿骨,来补摩苏罗的琴,而你的本来面目,不过就是一只蛇妖罢了。”

红衣妖用木棍轻巧散开,笑着取下十根丝,转瞬便绕成一个阵法向两两的头上盖下,便又变成那天一样的织网。

浑身忽然一震,两两觉出这种可怕的念头,两手推开虚夷说:“我要……我要透透气。不要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