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望过去,她眼中极尽的哀伤,当初在邢天台,她为他缝补头颅时见过;杀进她宫殿时见过,如今又见,便知道原来眼前的真的便是她。

拂逆转向她,忽然一跪长拜:“若是仙界问责,众魔都会承受更大的刑罚。所以请神主带我等重回魔宫六韧。”

玉宸皱了皱眉:“帝姬在说什么?”

过了半晌,水面上钻出一个女子,便知道那是摩苏罗。她仿佛出浴一般,将湿漉漉的头甩至脑后,但面容却惨无颜色。

正要往前走着,只见前方一棵雪树下有一大块冰,那冰有一个人那么高,两两踱步过去,但还没凑近便望见冰中冻着半条蟒蛇尾,她心里一惊,竟然是同类?

“哈,魔为恶事?谁告诉你的?”拂逆向着塔下望了一眼,对她说:“我知晓你的身份和目的,而我也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你答应帮我,我便也帮你,否则结果我们都明白,就是降魔塔被妖皇白戟吞噬,众魔与太上同死。”

“师父,坏坏!”

拂逆望向她,眼神里有着打量:“今日见你,气质与昨日不同,是虚空境让你静心了?”他望一眼对方头顶的枯树,笑说:“你今天的面容望着慈悲谨严,若是树未枯,倒是像在树下顿悟大道的意味了。”

玉宸伸手把它抓来,面上装作镇定自若:“吾改造一下。”

转眼望向师父的面容。他明明难受得无法支撑,为什么要隐藏起来,为什么怕她知道……

门嘎吱一声忽然开了。光线照进来,走进一个颀长的黑影,随后门再次关上。虽然看不清楚,但这气泽……两两尝试着去用力说话,却因为伤及了琵琶骨,气息不畅,只能出微弱的声响。

说到易容,她倒是想起了风衔师兄。风衔擅长幻术,有机会可以将无垠小和尚带去跟他学习。正摸着下巴想了这么一遭,又将无垠丢了。这家伙就好像身上粘了炮仗一样,一点便蹭蹭飞上天去了。

“何方妖孽?”两两手掌运气,打算祭出冰魄五浊剑。她在黑暗中警觉地后退,忽然碰到一块大石头,棱角圆滑竖起,像是一尊石像。

“去洗漱吧。”玉宸道了一声,转回目光去听长老们聒噪。

两两点点头说是。随后一想,师父怎么知道她原先住在这里,还知道她原先住的是殿上哪间屋子……师父果然博大精深。

神心在玉宸的咒念中越收紧,白戟只觉剧痛袭身,渐渐无暇分心打斗,转身向妖皇宫飞去。

白戟慵懒地闭上双眼,伸出手掌去触碰她的脸颊,两两厌恶地闪开。

所以她犹疑了……如果要为救一个小妖而消耗自身的力气,使得空瞑有机可乘,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心一震,瞪向空瞑,空瞑冷笑一声:“怕什么,难道我会跟你抢不成?”

夫诸向前爬了一爬,抱住空瞑的脚哀求道:“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为您做牛做马,放柳生一命吧……”

是啊,两两也不免思索这原因。她费尽心思将祝衍勾入魔道,如今听说妖皇崛起又蠢蠢欲动,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两人坐好后,车夫便兴高采烈地挥一挥马鞭出了。

两两也在云端站定,瞧了瞧眼前的模样,禁不住冷笑:“我还以为是妖界的宿敌,没想到你们这些神仙也喜欢做绑架威胁的事啊。”

强大的仙魔之气袭来,虚夷在他身前根本便站不稳。他长吸一口气,定下心来,能多撑一时便是一时吧。

无垠扭过头来,看到是她,愣得笔掉在地上。他硬着头皮捡起笔来,对着墙面低头站着,不敢再回来看她。

佛像旁的木鱼敲得响,倒像是心跳的声音,两两用灵力仔细像旁边听了听,觉小和尚的心跳比木鱼还响,难道他也有心绞痛?

虚夷从僧房里走出来,夜里正凉,脑袋里却翻滚着热浪,糊里糊涂地走了好一阵才喘息着停下来。

正莫名其妙地要返回去睡觉,房顶忽然闪过一片魅影。虽然是玄色衣衫,但那浩荡而陌生的气泽却一定是她的。

两两回头瞧虚夷,他看佛经倒是看得认真,于是也没有打搅他,自己走出去寻找那股气息。沿着僧房走了好几处,望见屋顶上站立着一个玄裙的女子,深浓而冶艳的眉眼,骄傲而不容侵犯的神色,高高地站着向下看着。

“现在可以滚了。待我叫你时,你再过来。”空瞑扶着胸口,看来是方才受了不小的伤。他受伤的时候不许人看见,说不定正是怕他修炼的命门给暴露出来。

空瞑被突如其来的毒阵打断,收手与之搏斗,这时她便站起逃走。只要离得足够远了,他就无法控制她。

殿门敞开着,里面的歌舞丝竹美不胜收,她顺着殿门摸索进去,正有一些仙人在席间相互攀谈。

虚夷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与她一起挤在人群之中,但却也不同她说话,也不给她一个眼神,只就在她身前挤了过去。

两两忍不住叫了一声,但却只出难听粗重的哑音。身侧小仙睨她一眼,往另外一侧坐了坐。

面前的妖人忽然定立当地,妖化的绿色眼珠子惊奇地望着她,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血淋淋的空洞。

长得像……蛇妖……这些是在说谁,长得像谁,谁是蛇妖?她这些时日已经听了太多类似的话。

“不过这不代表你毫无用处。你的这副身体里有一个宝贝,在你身上却是无用,实在可惜。”

她望向他的眼睛,眼珠一个纯黑,一个却是奇异的赤红,倒像是昆吾山上妖兽的血迹。

孽镜中出现师父的身影。师父一袭紫纹衣袍,白飘然,与大庭冥君在阴天宫之中相见,说服鬼君收纳她为女,师父随即又往来仙界,在司命那里写下了大庭冥君生女为蛇的命途。

不能让虚夷靠近,也更不能让妖物知道虚夷的下落,否则以这大妖的灵力,一定能够闻出他身上的异样。如若妖界一旦现师父在人世,那便是更加深重的灾难。

亲吻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开,再一次见到她真实的模样,他的目光和煦而深邃,两两一眼望进去,好像望见了他那黑色瞳孔中,瞧着她的另一个人。

虚夷望着她:“不用担忧了,以后你不需要下去上课,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她于是盘腿做好,风衔便开始施法。只见月上出现浓浓的云雾,将它完全遮盖起来,随后从空中缓慢降下一只盘旋的大蟒,风衔将手掌抵在她的天灵盖上,缓缓将她的魂灵抽出来。

转灵丹……两两脑子一震,这转灵丹听说是改变容貌的妖界灵药,吃了之后能渐渐由男变女,或者由女变男。这群人不会以为她吃了这个吧?

他就这么托着她的头望了她一会儿,这样的姿势好似是当日她从云端摔下来后,他俯身抱住她的姿势。

虚夷问她:“如今练到了哪一层?”

“原来如此。但照着本门规矩,还是要看看这孩子的根骨。”说着掌教向左长老瞧一眼,左的那灰袍长老嘴唇微微一动,两两看懂他的唇语,随即会意答:“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

虚夷也不计较那么多,只要他知道尊师重道就行了。他继续用指头搅动里面的水,两两尴尬了一会儿,意识到他其实是在将自己的真气缓缓地注入水中,使得能够更好地洁净他的身体。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和泡在水里的部分,都已经渐渐变得洁白,既然身上白了,脸不能却是黑着的吧。

虚夷继续问:“那位女仙人,还有让你告诉我什么吗?”

婆子帮这女子简单地入殓了,正思索带着这小娃子走,忽然听见有清脆的声音在耳边问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她当然是忘不了的。卷耳可是父君的长子,继承了父君麒麟的原身。神族的结合,原身继承父君才有继承君位的资格,譬如风衔就是继承了他的母亲九尾白狐,于是便没了当天帝的机会。

两两望见那把属于师父的剑稳稳地落在虚夷的手上。当他抚摸过那把剑时,她的心里一屏,毫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

脑子猛然一亮,难道……难道这灵力火种的跃动,其实是师父?这副仙身藏着他的元神,他无上的修为和灵力,通过这个火种如潺潺溪流一般流入虚夷的体内。那么,这火种的跃动,其实是师父……师父元神里的心跳么?

“虽然还没到弱冠,但师父戴头冠还是好看的,不如我给你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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