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层众魔见到拂逆如此跪她,先是目瞪口呆一阵。拂逆起身转向众魔:“还记得本座曾说神主将现世救魔,如今摩苏罗神主再渡红尘,众魔还不临听教诲?”

摩苏罗嗯一声,两人间没有礼数,想来已经十分熟悉。她望了望四周道:“也来看无边云海?吾以为世间纷纭,云海奔腾,于你眼里不过净如一片沉沙。”

“为神之人沉泯世间痴爱,而这爱欲竟然是对一个杀戮满手的妖。她是应该醒悟了。”拂逆传音过来。

走了半晌,眼见手脚越来越冰凉,而前方刺骨的寒风已经令她透不过气。

拂逆道:“你现在还没有摩苏罗的神力,是否摩苏罗神曾有指点?”

两两不解,却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也很是欣喜。“师父要是想回去,两两以后陪您回去啊。”

拂逆讶然:“你怎知外人称呼我公子?”

玉宸瞥一眼,“话多。”

玉宸还没有醒来。两两倚靠着他的面颊,这一天来因为惶急而不敢流的泪水,忍不住顺着两人的面上流下去。两两望着他的脸,自自语说:“这样……好像师父哭了。”

师父难道没有看到她吗?不可能,可为什么面容如此冷漠?她被人架了出去,身子被拖在云端,血一滴一滴掉落下界,不知飞了多久,她被扔进一个黑黢黢的屋子,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好像也不想看什么。自己该受的刑法,是因为师父与天帝交涉而免了吗?她回想方才师父装作视而不见,难道是天帝与他约定下来,不让师父再见她吗?是怕她玷污了师父的名声吗?

两两点头笑说:“无垠很是可爱,没想到师父也喜欢他。”

两两随着龙卷跌下,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想要施法却毫无力气,仿佛被这神龛压制了仙力。她顺着那个透进光来的小孔去看,无垠正懵懂地在四周寻她,遍寻不找摸摸脑袋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从地上拔出一根草来。

长老们哥果然有些不太自然了。这弟子起得比师父还晚,玉宸也不愠怒,也不责备,倒不像弟子像师娘了……但是他们不好声,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讲。

师父出去晒太阳还能看见她在找衣服,她有点无地自容。想起以前虚夷也曾看她洗澡,可那时她是男身,他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便看惯了的……

“太上……玉宸君……”

空瞑低头道一声“遵命”,随后笑着望一眼两两,低声对她说:“为了妖魔两界的联合,孤童使者卓有功绩啊。”

水华看出了她的犹豫,迅疾用骨刀在腕上划破,鲜血直流。她切切地望着划痕下了一道血誓。

铃铛在她的衣服里微微地震颤起来,两两下意识摸了上去,传音说:“忍住,忍住啊。”

虚夷听她哀伤凄厉的声音,忍不住皱眉,悄悄传音对两两说:“空瞑这妖实是可怕,若不能将他消灭,就不能待在他身边,将来恐怕越来越难缠……如果妖皇的手下已经是如此,那妖皇本人的妖性便更是可怖,两两,我实在不放心……”

虚夷担忧地望着她:“果真要为魔尊做事?”

两两向后一仰,以为要被后面的车壁重重撞一脑袋,却忽然觉得后脑枕着柔软又暖和的手掌,侧头去看,虚夷两手环着她,渐渐地把她收拢在怀里。他身上的衣料柔软舒服,靠着便安心地想要睡去。

虚夷传音说:“七十二天兵天将在普渡寺正上方的天上。”

剑尖抖鸣如啸,剑灵出剧烈地震颤。虚夷也大为震撼。原来他一直修炼剑中之灵,这灵竟然是玉宸君的。剑灵本身的灵力便源自玉宸,虚夷明白了这一点后,继续凝神催动清微剑于祝衍搏斗。

两两却是心里一惊,这画的是观音大士渡化魔头,难道这小沙弥已当她是诱惑他背离佛法的魔女子了么?

两两嗯一声问:“我可以用厨房么?”

千古疑难杂症,两个老头都没找到答案。

望着他心上一甜,他已钻入了她的铃铛里。她小心翼翼地循着方向过去,仍然是早上的那间禅房外,但这次两人的位置和上次却不同了。玄衣的祭容站在屋顶,缁衣的祝衍站在禅房门外,就着顶头的月色相互对峙着。

虚夷少年般地吐吐舌头:“知道了。”说着从床榻边拿起一本放着的佛经开始读。

只要离得空瞑远了,他便无法控制她,就能够像寄生姜鸢的那个妖一样的逃走。自己身上拿回了一千年的修为,已能够观微,五感都有所进益。他现下受了伤,若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她打定了主意,便往村子里跑。

他的心念一动,千丝的身躯便向下倒去,显然是手脚受了控制。空瞑的手上渐渐地运力,向她眉心点去:“既然不愿意跟我回去,妖皇也不会再留你的性命。”

“她放出幽冥海水大淹四方,应受九十九道天雷之刑。只是几万年来,没有仙能够活着受完刑还不魂飞魄散的。所以说她才要逃啊。”

虚夷深邃的目光望着她,但却只望了一瞬,便将头又偏向一侧。两两分明看到他的喉头动了动。

然而虚夷却缓缓起身走了过来,见她身侧无人,十分自然地坐下来,望向她,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仙友可是认得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听到窸窣的作响,她转头看去,有妖人绿色的眼珠在不远徘徊,观察了她一阵,野兽一般冲过来想要吸取她的脑髓。

空瞑问:“那么现在该如何处置她?”

但没想到他这保护不仅无法破开,还将她震得后退数步。他身上的保护光罩越来越大,将要贴近她身子,她不自禁后退,便觉烧灼之感扑面而来。

少年拿起药膏裹布将她伤口包好,说:“好了,要不我再给你抓几服药多敷敷,过几天就会结痂。今天碰到我还算好,小胖已经被我驯化,若是碰到其他妖兽,恐怕凶多吉少了。”

卷耳的手指射出一道幽冥鬼火,将那些孽镜之前的鬼魂全都扫下了桥下的浊水之中。一时间火焰在浊水之上蔓延,从桥下魂魄的头顶大片大片地铺开,这火看似燃着,痛感在身,却又不会使得魂魄伤灭,以至于一个个鬼魂厉声哀嚎不止,痛苦不下地狱刑法。

两两瞧她手里拿的那木棍,倒像是前些天她在山中逃开狼袭时,从枝上折下的那根尖利的木棍,上面还有点点的血迹。她想起那天这枝子被风衔这厮夺走后,就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甩来甩去,以至于她上山离开前,他仍旧拿着玩耍,好似在做个山路的拐杖。怎么现在在她的手里?

阖着眼睛的虚夷忽然说:“变回女身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庄诸仙人走了进来,见到他们两人目光局促了半晌,快步走近小声说:“既然孤童回来了,怎的还不带他躲起来?只怕这事已让三殿长老知道了,也不知会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