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苏罗一拍水面,从水上翻腾而起。掩在水下的白袍飘然鼓风,随后她便伫立在对岸。白戟抱住她:“我找了你一天,怎么不和我一起待在洞中?”两人即刻耳鬓厮磨,摩苏罗闭上双眼,任凭他缠绵抚摸,但那眉头间似乎已经有了悔意。

正往下走,便觉得有一股森森凉意,然而目光却是开阔。眼前已不再是塔内景象,却似乎像到了一处望不到头的雪原。雪原上远远能看见几棵树,而天上仍在降下大片的雪花,转眼就将她头顶眉眼都覆盖上白白的一层。她在雪里向前独行,寻找继续向下的阶梯,但现在却没有半点头绪。

两两不假思索:“好。”

他起身走到外面,望了望周遭模样,说道:“这次回来,还不曾回昆吾宫去看上一眼。”说罢便挥手将虚空境内摇手一变,重新变化出昆吾宫的砖墙屋瓦,巍巍然的古朴神迹,好似真的将整个昆吾宫都搬过来了一样。

玉宸微微一笑:“我倒是没有顿悟,但拂逆公子却似乎是来为我讲大道理的。”

那风铃小猪忽然跳在半空说:“好闷,好热,男主人又看女主人洗澡。”

这样烛火烧完了一支又一支,两两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就这样抱着师父睡着,好像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两两望着方才变出的沙漏,天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天夜。下界的时间,也有一整年了。

两两叫一声:“师父!”,但玉宸没有理会她。

师父一整天像什么都没生一样,到了晚上睡前她来问安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那少年还算明澈,倒是个修仙的材料,可惜心思没有用在正途上。”

然而眼睛刚凑过去,便觉里面有股强大的吸力。两两突然觉得不对劲,想要运气抵抗,然而却现身子却在瞬间缩小成那小洞可以容纳进去,随后那吸力掀起龙卷将她卷了进去。

“是。”两两垂头从大殿一边走出去,打算去仙池那边洗洗。这样从长老们身边踏过去,她也颇为过意不去。

正这么想着,门忽然开了一个缝,倏忽从门缝里飞进一件衣裳,随后便听到师父的声音:“穿这件吧。”

玉宸正想趁机追上,余光却见两两已经昏厥摔下,遂伸袖运气将她的身体裹挟在臂弯。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子声音,媚骨三千,正是祭容从远处传音而来。

白戟冷哼一声,望向空瞑:“还不下去做你该做的事?”

两两惭愧地笑了一笑,后退数步。

为了得到他这一身的修为,她也得忍了。她从水华手里接过巾帕,忍着一肚子怒火望了望他的妖身,在他胸膛擦下去。空瞑似是享受,嗓子里出奇异的声音。

空瞑爱怜地望着她,将薄纱罩在她身上,遮挡着一些重要的部位,说:“他本就是我找来修炼精气的凡人,你本来就应当为我做牛做马,又怎么能相抵?”

两两停下将他拉回来,暗暗传音过去:“我们先瞧瞧她要做什么,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空瞑。”

这山间的路上都是大小的石头,马一跑出去,车就开始颠了。

两两听他这说,心里叹一声。总觉得每次他一提到师父的名字,便是在埋怨疏离自己,可瞧着他的神色总是关怀鼓励,好像也没有过伤心难过。

身被晃过之时,他的剑倏忽飞出拦住祝衍的身子,招式抖出千般变化。祝衍望见清微剑,忽然愣住后退:“玉宸剑中之灵……”

无垠在画的是一个拜观音大士的魔女子,画得倒是很精美,色泽鲜艳而妩媚。两两瞧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虚夷在她耳边轻轻说:“这小沙弥画的女子,衣裳、饰都和你如出一辙,还有那面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很喜欢……”

早课一下,小和尚就腾地跳起来向外面跑,好像屁股着了火一般。两两咦一声,一旁路过的僧人向她说:“两两施主,我们近日在补堂外墙壁的壁画,人手不够,斋饭还只得劳您自己去拿取。”

祝衍也陷入了苦思……

两两正要跟上去,虚夷从后面拉着她说:“又忘了我?”

两两脸一红,将他推开说:“佛祖在上,我们是虔诚地来逃难的。你这么捣乱,佛祖就要赶我出去了。”

两两走出去,这时才注意到这里已经是下界的一座山谷,前面是一个村庄,两两向着那个村庄走去,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罢她便向着木青宫的方向飞去,只听空瞑在后面喊:“想跑么?”

“谁能想到她当上新的冥主,竟然是对大庭老冥主用了之法呢……可怜了世子卷耳这六百年被她压制,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两两正在四处辨认,回头却见虚夷正盯着她腰间看着。她心里一慌,手触到了腰间的风铃,才知自己上天之前竟然没有将风铃卸下来。

她强自忍着收回视线,但心里已经无法抑制地激动。无论如何不能让空瞑现。

两两躺在荒瘠的平地上,人尽散去,日以继夜,风吹在身上忽然觉得手脚阵阵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能平静下来理解生的一切。她的心脏被夺、三万年的修为被吸取一空,而今的自己是一副空荡荡的躯体。

她是仙,不是妖,从未成妖,她是天生的神族!她怒目地瞪着他,然而那个已经知晓的答案,在她的身体里盘旋着,不住地敲打着她。

这妖精在开打前还报上名字,像是叫她有个好死的意思。两两蔑视一眼,聚五内之气祭剑想穿刺他的保护。

角彘取血后就只昏厥了一会儿,伤口便自己愈合,随后醒来爬起轰轰了两声,过来拱一拱她坐的凳脚。

鬼门阴森,仍旧是她上次落入此间的景。地狱孽镜之前排长了浩浩荡荡的阴魂,等着受那孽镜的审判。

红衣妖淡淡地说:“一看便是什么相思之物,竟然用性命去护,你们这些神仙还真是有趣。”

他的手掌又是同昨夜一样的炽热,滚烫的感觉滑滑腻腻地传遍全身,望着他宁静的面容,两两有些瘙痒,自己是逃开,还是不逃开呢……

两两想起那些人刚对她这么狠,现下确实不宜下去。但她回来的事,迟早也会教人知道的,这东殿有三个仙居住,大殿里一出入就露馅了。

居然是风衔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来,望见风衔那一脸嫌弃又无辜的目光,忍不住地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木棍一扔,像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两两的胳膊还被人从后制着,头和身上的水珠直淌下来,那薄薄的浴后纱衣裹在身上,更是显出了她越来越像女子的身形。

这话听上去暖暖的,两两心里一动,气息有点乱,没成想给跌了下去,“哎呦”一声。

姜鸢捧着心口,低下了头,娇羞地说:“也应该快到金丹期了吧。只是却还不见长进。”

“好好,定然指教。”中间的掌教老头笑着说,伸手命她起来,随后目光转向旁边的虚夷说:“怎么想起要收个小徒了?”

于是深深吸一口气,憋住,潜下水面。

两两正在感慨这人生的艰难,那一万多阶梯的尽处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那年轻的掌殿,一个仙袂飘飘,定睛看去,那周身的轮廓和御剑的姿势,就是……虚夷。

婆子便答:“是吴氏吧,听说是吴州逃难到玄慕山来的。

“小师妹,别来无恙啊。当年仙妖之战没能再见到你,我也觉得颇为遗憾呢。”

风衔看出了她的神不守舍,有意无意地牵了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口渴了,烫壶茶去。”

好疼,那剑在她腿上剜开之时,她疼得昏了过去。而再醒来时,神界的天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她在地上躺了个整整三月。天上三个月,人间已经一百年。这凡尘一百年的时光里,神界没有升起过太阳,所有的灵物全部没有了呼吸、好像全都枯死了一样。这浩大的神界好像突然间就关上了苍穹的大门,从此尘封起来,逐渐变成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蛮荒。

她望着他那深邃漆黑的眼睛,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师父……你……”

苍虞那张万年的冰山不化脸忽然从眼前浮现出来,她脑袋一冷,睁开了双眼。

虚夷忽然笑着咳了一声:“这故事和念经一样。”

“那上来吧。”师父云袖敞开,她就顺着袖子从师父的胳膊爬上去,靠在师父肩膀上,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好甜啊……可是她竟然舍不得下口了。

看着看着,天光亮了也不知道。虚夷忽然睁开眼睛,先是迷蒙的望见是她,呓语温柔地叫里一声“两两……”随后把眼睛眯缝里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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