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忽然从她腰间飞了出来,两两望见它的身躯已经变得透明看不见,只余下灵识的一点蓝光,在摇晃着说:“猪猪给你取暖。”说罢小猪身上便冒出了一星半点的火焰,围着她的身子一直地旋转。

拂逆一笑:“我心里空空如也,有什么好忏悔?没有修为,不为恶事,有什么好忏悔?”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她成了真魔的那刻,便注定一辈子也脱不出这降魔塔了。可师父不能待在这里一辈子……师父不会真的要跟她在塔中待一辈子吧?

拂逆已坐在树前自斟自饮,见她走过来便道:“塔中寻不到安静的去处,只好再来叨扰。”

小猪转到两两肩头上使劲摇晃屁股底下的铃铛:“女主人,我心跳好快。”

两两心中有极致的痛苦,除了将真气源源不断地导入他的身体,自己却再也不能做什么。可真气进入师父的身体,就像泥牛入海,没了生息。

她在漆黑之中躺了一夜,身上千疮百孔,好像……好像一千年前在黑暗的昆吾神界一样,看着血一滴滴渗出,然后自己就这样害怕的死去?三个月,那三个月耗尽了她的一切期待,那种强烈到骨子里的惧怕占据着她的脑袋,她向着无量池的方向缓慢又拼力地爬去。

两两嘴上笑一声:“我从来看不透师父,天下人都看不透师父,你怎么能看透呢?”

这个蠢蠢的小和尚,竟然没有看清楚她被吸了进来,还在原地坐着等她。两两爬在小孔边叫了一阵,声音也完全透不出去,这下真是有点绝望。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两两心里还挂记着玉宸,未得梳洗便出来去瞧,却只见殿上已经坐了三位玄仙长老,正在和他聊着什么。

越想心越是乱,她只好赶忙披着衣服走出来,安静又有些怯懦地站在他的身后,手指头敲着嘴唇,思索该和他说点什么。

“不要……”求救自是无用,一个已经疯狂的两两直抵他的眉心,狂妄地吞噬着他毕生的修为。他只觉修为的根基从丹田之处被她拔起,龙卷一般扑向眉心那一处命门,随即身体忽然开始干瘪下去,他惊恐的余光扫到自己蜕如蛇皮的肌肤,浑身剧烈震荡一阵,便不再动弹。

什么功绩?两两惊异地望过去,他却笑而不语地退下去。随即白戟忽然说:“孤童……你是叫做这个名字么?到本皇身边来。”

水华惊讶地望着女偶,眼泪大滴落下:“姐姐,忘恩负义的男人你还要救他做什么,他活该永不超生。”

虚夷一语不,铃铛的震颤渐渐消去。两两遂放心。

“他?”夫诸抬眼望向那个人偶,忽然惊异又凄然地唤了一声:“柳生……”

两两说:“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但至少作为魔尊的手下到空瞑身边去,他不敢再对我做什么。就算见了妖皇,他也因为魔尊的面子,不会轻易地害我。……妖界重新崛起,一定也需要魔尊的帮助。降魔伏妖,保护苍生不为妖魔染指,一直都是师父之责,我就当作为师父去弄清楚他们的阴谋吧。”

天上能让神仙感到愉快的东西还真是不太多……

两两了然,随即飘然出去,乘云而上。

“我不是害她,而是帮她远离苦厄,此时废掉她的修为,从此她便是一介普通的女子。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让我来完成护佑她的心愿了!”

她没有屈服于魔,却已经被人视作魔了吗?

虚夷气鼓鼓地说:“如何能静心?这小和尚……”

好在如今活下来的那个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一想东西,担惊受怕,心脏就疼得越厉害。虚夷将她揽在怀中睡觉,她死死地抱住他。

两两打开窗子,瞧着外面阳光正好着,转眼这么一逃走,就逃了一天。幸好佛祖悲悯她的命运,两两从心底里感激佛祖。

——所以我一定会努力地杀死你。两两盯着他心道。

他的手指点上她眉心时,她痛不欲生地长啸一声,只觉得浑身修为正在被渐渐地吸走。

空瞑哈哈大笑两声:“还真是有趣啊……孤童,只要你将那妖女给我找出来,将她引到我的面前,我便会好好的奖赏你。”

空瞑忽然指挥她将身旁的人甩开,去四处寻找一阵。他仍旧牵拉着她的四肢血肉,她不得不顺从地忍着疼迈出步子。

只那一个侧脸,便让她觉得一颗凡心要跳出来。那样洁净面容上深无可测的眼眸,挺拔的鼻梁,温润的唇,切磋琢磨的棱角,无一不是她心中所念所想。

两两只有一点起身的力气,见妖扑来,用尽力气盘腿端坐,像在昆吾宫时,跟随师父打坐一般。

白戟背对着两两的高大身体转过来,月下如狼一般的眼神,面容根本看不清楚。他缓缓走近她,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目光变得柔和下来,口中喃喃:“长得真像摩苏罗啊,真像……怪不得会选择了你……”过了一会儿,却又变成蔑视:“可惜却不是。你只因为有一条巨大的蟒蛇之身,只因为摩苏罗是腾蛇之神,只因为她的心能够存放在你的身体里,融合成她的身骨,就因此得了一副仙身,修成了上仙,得到了太上玉宸君的护佑,实在太可笑。”

“别太狂妄自大,你在仙界也不过是个区区上仙,不过是官位高了些,且这官位还是大庭冥君世子卷耳让给你的。一万多年修为在我眼里,不过是只小喽啰,却也敢居幽冥妄自称老。”

看着这少年,两两不禁想起虚夷。虚夷便是师父灵力与魂魄重聚后的身体,在师父的记忆召回前,便是融汇了师父修为灵力的另一个人。

孽镜中开始显现出两两的身影。从她妖灵从蛇蛋里化生开始,她在山上找遍活物来吃,在蒙昧之时便已经有了妖灵的妖术,直到吃遍了这度朔山上所有的动物。她□□地匍匐着,终于望见了师父。

那红衣妖女冷冷一笑,深红的瞳色望着她:“你害怕什么,我若是想杀你,你早已经像他,像你的婳缠师姐一样,成了我体内妖修灵力的塑造者。我对你,暂时还没什么兴趣。”

要求还真是多啊,断袖一场又如何嘛……两两叹一口气,一个术法变回来,他便立即将她拉到怀中,手指攥在她的腰间,唇用力地压下。

爬起来走出去,虚夷今天居然没有闭关,手里举着一根木剑,正在专心致志地练着,见她出来,随机收剑,说道:“你醒了。”

“傻姑娘,我这不是来救你了么?”风衔这回终于没有再讽她什么,伸出一根手指抹去她面上的泪痕,“我将你的原身带来了,我每日给她喂一只鸡,剁碎了煮成汤,等变成温水给你从蛇嘴里灌进去,它现在被我养得白白胖胖,着实不舍得再还给你……”

子华上仙从身后走出来说:“的确从孤童的房间里现了这个。”说罢他拿出一个小瓶,他打开小瓶的瓶塞,瞬间便出四溢的芳香。”

两两看他要“生爬”,赶忙地制止道:“一万多阶,还要抱着我,爬上去你明日便站不起来了。”说着便往地上跳。但虚夷却不放手,结果两个人一拉扯,两两踩到了自己的袍角,往后仰倒下去。

两两咳咳两声,闷声闷气地说:“新收的徒弟在这里。”

两两听得他称自己是“友人”,听着有些苦涩。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若要总结还真是不容易。

虚夷皱了皱眉:“这听着很像一种兽类。”

两两望见他的时候,忍不住眼睛里就雾蒙蒙的,心里也有些疼。可是该怎么说呢,如今他也不知道她是谁,才能好好地修炼吧。万一又因她让他的心受到干扰,自己不就害了他么……

两两苏醒之后,就不再让肉身哭了。她四下打量一番,这里是个漏风的茅草屋,只有一张床,上面铺着的也是草席,屋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艰难地抬头望了一眼生母,她的额头仍有汗珠,只是眼睛紧闭着,嘴唇已经没了血色。

“两两不知师姐绑着我是要做什么,可否解释一二?”

风衔听了,转头望向两两,见她不住微微摇头告诫他,眼里更有些怪异,随机又低眉笑了笑,“也罢,”说着将剑端在手上,另一手轻轻地抚摸过剑身说:“好宝贝,去找你真正的主人吧。”

绝望之中,侧向广原的头忽然望见了一个光点。她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前爬,爬出了昆吾宫,爬向神界的广原。直到爬到无量池边的时候,她望见了下界的光亮。

两两仍旧用手掌去触摸他的两处跃动。人之血液由心,灵由魂生,气丹田,心、灵、气都顺了,才不会走火入魔。但心跳总是与丹田的火种不能一致,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他与师父究竟还是有些不同的。师父容貌是廿四男子的成熟模样,而一头银使得更加像一个无法接近的神圣。那样高远幽深的气质是虚夷所无法具备的,就算虚夷现在走出去,想必昔日熟悉师父的大神仙们也认不出。

两两眉头一屏,将气息强行地导过去,嘴巴里低低地说:“别妄想了,以后乖乖听我的,保证对你好……”

她服帖地趴在师父肩头不说话。师父于是说:“不如你跟随我去吧,我正好会做吃食。”

如此练了六天,他就渐渐长成了十一岁的少年。肤如凝玉,眉目似画,同师父越来越像。两两以前仰望师父,觉得师父严肃漠然,好不容易看他笑一笑,就觉得天地云雾开化,冰雪消融。而今天虚夷一双含笑的眉眼望着她,练气之后睁开眼睛,对着她笑;看书时手捧着书册回头,对着她笑;练习武道术法,英姿飒爽地完成时,对着她笑;摘菜时候笑,吃饭时候笑,睡觉时躺在云团垫子上偷偷笑。她特地好好给他检查过,气息正常,也没中笑穴,那么到底他是得了什么病?

早晨怕她醒得早,裸奔的虚夷悄悄地起来,再无声无息地走出去修炼打坐。

之前说过留送红包都有送哦,可以在账户里看,或者上网页版能看到站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