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在他对面坐下,用两两的声音说:“看来寂寞的乃是你自己。”

玉宸思了思:“吾也有一物,做了良久。只是当日开坛未带在身上。当日寻不到你,算知你出事便去了刑天台,将那物忘下了。”

脑袋里忽然间浮现天帝的身影,忽然间升上一股恨意。他也是师父的弟子,为何能够让师父代她受刑?为何又对师父真的动刑?

过了半晌,第十一击没有再来。两两挣扎着抬头,望见雷龙重新缩回了铜柱顶。天刑台的因为雷电而起的浓烟缓慢飘散,两两诧异地向前望去,台阶下立着一出高座,鬓垂下,神色端然。天帝背对而立,周围的众将神惨淡。

无垠坚定地抬头望她,说:“我一定要和虚夷仙人一样,我要练易容之术!”

两两寻思一阵,腾身飞起来捧住了那个神龛,不够有板凳大小。拿到之后慢慢落下来,无垠长叹一声顿在地上撅着嘴,似乎对这个设想的绝妙约会地点很不满意。

玉宸的神色一如往常的看不出深浅,这时候向着她望了一眼,眉眼却有了些浅淡的笑意。若不是她跟随他久了,这点笑意也是看不出的。

反应慢害死人,这形着实让她有些慌乱。可是师父已经走出去了,云袖随意一挥,门就给她带上,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雾气腾腾的屋子里面。

两两瞬间吸收了太多的修为,冲击着身体各处的乱息跳跃不止,口吐数口鲜血,脑袋一晕倒了下去。

空瞑笑道:“是啊……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大礼,恭喜妖皇。”

两两知道,夫诸这一句话艰难,字字泣血,是用性命说出来的。可两两自己的修为不够,使用幽冥秘术用一次便要消耗尽力气。上一次她修补师父的魂魄,用了整整的一百年,此后昏睡修养又一百年。

虚夷道:“他虽然脱下衣服,但周身保护未散,对你诸多防备,不好动手。”

“他的魂魄已被我藏在这个人偶里,我动一动牵引他的线,他便能睁开眼睛,说话,还能跳舞……”说罢他将那人偶放在地上,手指牵动丝线,那人偶张嘴说:“救、命、夫、诸……”

夫诸伫立在阁楼上方,正万分焦急地望向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见她等的人没来,她几次在楼梯间逡巡徘徊。

两人便跋山涉水地走出去,寻找到山下的驿站,打算尝尝坐马车是什么滋味。两两拿石头变了一颗银元递过去,那驿站的车夫大为惊喜,笑盈盈地便收下,选了一顶最华丽的马车给他们。

两两沉声说:“不行,你不能再受伤了。”

说罢,祝衍便挥袖破门,仙身向虚夷逼近。

虚夷想了想,没有再钻到铃铛里躲起来。他仍旧隐着身陪着两两。料来外面也没有仙力能够看穿他存在的人,也不怕那么多了。

小和尚又怎么了,两两睁开眼睛转脸瞧,又触到那小和尚的目光。小和尚倒是机灵,她一瞧,便闭上眼睛将脑袋转回去。

祝衍下子到棋盘上:“天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苍生更始乃天帝之责,吾只救心中所爱之女子。”

可是那轻笑还是如影随形。她知道,一定就是那个奇怪的魔界女人在作祟。半夜时,她偷偷摸摸地爬起来,走出屋子去瞧,但却只有下界风动,身上心绞痛。

两两忽然捂着嘴巴笑了一阵,虚夷问她笑什么,她说:“果真是做同修,不是佛业双修嘛……”

空瞑一手抓住她的下巴,随后抚摸上她的额头,在眉心处猛地一拍,千年的修为顺着他的手掌汇入到了两两的体内。

空瞑:“只要你回去,你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相亲相爱……你又何必天天像幽魂一样在六界四处游荡呢?”

天已经渐渐入夜,大礼早已行完,群仙吃饱喝足,便已经去了一半,另一半已被邀请在木青宫的主殿上观赏九天仙子的歌舞。

两两已经深谙这大妖的厉害,他既然不告诉她,便知道再问,恐怕他真会让她承受不住。

虚夷……是虚夷。她望着他,他的眉眼深浓,墨如瀑,看上去仍旧年轻柔嫩,真的像一个才方飞升的少年仙人。

众妖一阵欢呼,淌着口水贪婪地望向她。空瞑俯身将掌心抵在她前胸,她的修为灵力便从他的掌心流逝出去。两两痛不难当,到最后只剩一副仙身躯壳,嗓子里出恨恨的叫声,可惜谁也听不懂。

两两的脑袋里已经浑然无觉,但这些话仍能盘踞在她脑内徘徊不散。

“小妖空瞑,于人眼瞳所化,为人造噩梦,为妖取脑髓以补身修炼,用血妖化众生为妖皇仆婢驱使,妖皇座下五十使者第一,君上从来没听说过吗?”

两两仔细去分辨,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委顿,又受了伤,她只觉得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六界生灵的味道。

卷耳森森瞧着她说:“你如果没有看清,我就再让你看一次。”

两两腰间的那风铃小猪忽然抖动起来,那妖女看见,红瞳孔专注,向风铃小猪掷出一根丝。两两急忙用手臂挡在风铃之前,将那丝缠绕在自己臂膊上。丝将她的手臂勒出滴滴血迹,风铃小猪忽然要哼哼地出声,两两赶忙使劲地捏住他的铃铛,以封印罩住它。

两两一惊,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你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两两瞧了瞧外面的光线耀眼,于是问:“狮虎,现在几时了啊?”

远处的狼嚎越来越近,她便下意识地用灵力去投石子出去抵挡,劲风从耳边呼啸而去,身后的敌人也越来越近,她一边拼命地砸,一边拼命地跑,眼前却忽然被一只闪出的袖子搂住。

掌殿鼻子很灵,一闻之下便站起来说:“果然是转灵丹!作孽啊,作孽!”

虚夷不是说晚上不来接她嘛。两两尴尬笑笑,说:“狮虎,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姜鸢这才瞧见了她,忍不住也感慨了一句:“真是好俊秀的徒儿。”但是风铃却仍旧拿在自己手里,还握得更紧了些,没有想递给两两的意思。

于是还没听上面话,自己就一拜,说:“长老好,请长老多多指教。”

两两解释:“这是下界一种很流行的叫法,狮虎想必不知道。”

这真是一个复杂的关系,一会儿师为徒,一会儿徒成师,师师徒徒,徒徒师师,说不清道不明,斩不乱理还乱……

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对母亲这种生物原本没什么感。可是看到这个女子为了生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心里忽然触动得厉害,便又哭了起来。

自那天后,她还曾因为这事郁闷了好久。她曾以为师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弟子,以为自己在师父心里是独一无二的,直到看见了婳缠,才觉得自惭形秽。还每日地猜想,师父是不是更喜欢婳缠师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