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铃小猪忽然跳在半空说:“好闷,好热,男主人又看女主人洗澡。”

两两管不了许多,涂好了伤药,又拿干净的布子将他的伤口裹了一圈又一圈,这样包好了,才放心地让他靠着她睡去。

两两叫一声:“师父!”,但玉宸没有理会她。

无垠的脚刚落到地上便要跑,两两赶忙抓着他,说:“方才那个不是我夫君,是我师父。”

然而眼睛刚凑过去,便觉里面有股强大的吸力。两两突然觉得不对劲,想要运气抵抗,然而却现身子却在瞬间缩小成那小洞可以容纳进去,随后那吸力掀起龙卷将她卷了进去。

然而只是心里动了这念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起爬,正要站起来时,听到玉宸传音过来:“你不必去了,早点歇息吧。”

正这么想着,门忽然开了一个缝,倏忽从门缝里飞进一件衣裳,随后便听到师父的声音:“穿这件吧。”

空瞑颤抖着仰头,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尘世轮转,终有这一日。此刻她眼中的杀戾能够吞灭一切,吸收了他的修为,她将成为令人忌惮的真魔,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归路。

白戟冷哼一声,望向空瞑:“还不下去做你该做的事?”

她语悲戚地抚摸着夫诸的人偶说:“姐姐,你我一同修炼千年,不曾想过会有这样惨烈的相伴。孤童大人愿意不计前嫌地救你一命,求求你忍着难过,说一句话吧。”

为了得到他这一身的修为,她也得忍了。她从水华手里接过巾帕,忍着一肚子怒火望了望他的妖身,在他胸膛擦下去。空瞑似是享受,嗓子里出奇异的声音。

夫诸在地上害怕地哆嗦不止,此时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对空瞑说:“请主人饶恕,请主人饶恕啊。”

两两停下将他拉回来,暗暗传音过去:“我们先瞧瞧她要做什么,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空瞑。”

“那好,我们就坐马车。”

两两听他这说,心里叹一声。总觉得每次他一提到师父的名字,便是在埋怨疏离自己,可瞧着他的神色总是关怀鼓励,好像也没有过伤心难过。

祝衍心底笑一声,说:“佛门清净地,岂容妖魔作祟?玉宸早已死了,逆天而活、蔑视苍生,就不配是他。若他元神归来知道有今日,定会恨我没有及早除掉你。”

无垠在画的是一个拜观音大士的魔女子,画得倒是很精美,色泽鲜艳而妩媚。两两瞧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虚夷在她耳边轻轻说:“这小沙弥画的女子,衣裳、饰都和你如出一辙,还有那面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很喜欢……”

虚夷忽然说:“以后我们不来上早晚课。”

祝衍也陷入了苦思……

门口一声轻笑,两两听见了,那声音仍旧是低沉的女人声音,很像早上见的那个女人。

两两脸一红,将他推开说:“佛祖在上,我们是虔诚地来逃难的。你这么捣乱,佛祖就要赶我出去了。”

他伸出手去,抚摸她面上的血红疤痕,两两厌恶地转开头。

说罢她便向着木青宫的方向飞去,只听空瞑在后面喊:“想跑么?”

空瞑哼一声说:“死得很难看就是让你死么?也太单纯了点。”

两两正在四处辨认,回头却见虚夷正盯着她腰间看着。她心里一慌,手触到了腰间的风铃,才知自己上天之前竟然没有将风铃卸下来。

“前排席尾那仙人的气质……实非一般……”两两耳朵里传来空瞑的传音。他声音有点神秘飘忽,这不像他沉稳的大妖风格。两两向他所说的方向望过去,那仙人端坐不动,身形高挑、乌垂下的背影十分从容好看。

两两躺在荒瘠的平地上,人尽散去,日以继夜,风吹在身上忽然觉得手脚阵阵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能平静下来理解生的一切。她的心脏被夺、三万年的修为被吸取一空,而今的自己是一副空荡荡的躯体。

自挖心便坐在她身旁的空瞑依然在注视着她,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空瞑将她的头用手指梳了梳:“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阴阳相衡,此消彼长,妖皇白戟复生不是这六界的造化么。”

这妖精在开打前还报上名字,像是叫她有个好死的意思。两两蔑视一眼,聚五内之气祭剑想穿刺他的保护。

“我当他是只猪,长相奇怪罢了。”两两瞧着他,“昆吾山是妖兽埋葬之山,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鬼门阴森,仍旧是她上次落入此间的景。地狱孽镜之前排长了浩浩荡荡的阴魂,等着受那孽镜的审判。

两两正要飞去将他的身体接住,转瞬见便出现那红衣黑的妖女,以迅雷之速侵来,将子华的身体抱住,手章拍在他眉心处,将他的修为灵力很快吸食一空。

他的手掌又是同昨夜一样的炽热,滚烫的感觉滑滑腻腻地传遍全身,望着他宁静的面容,两两有些瘙痒,自己是逃开,还是不逃开呢……

两两睡了个大饱觉,爬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回想昨晚好像在和虚夷亲吻,亲着亲着就睡着了。

居然是风衔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来,望见风衔那一脸嫌弃又无辜的目光,忍不住地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木棍一扔,像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姜鸢公主和子华上仙两个忽然从殿外缓缓走进来。尤其是姜鸢,一进来便是气鼓鼓地盯着她。掌殿立即地在他们面前半跪一跪。

这话听上去暖暖的,两两心里一动,气息有点乱,没成想给跌了下去,“哎呦”一声。

这个女人的眼睛分明都没有扫过她一眼,但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虚夷的。两两觉得脖子有点酸。

“好好,定然指教。”中间的掌教老头笑着说,伸手命她起来,随后目光转向旁边的虚夷说:“怎么想起要收个小徒了?”

其实叫虚夷做师父,原本是天经地义。师父的元神就潜藏在他的体内,随时就会代替他的意识。但是……他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才离开自己没多久,又如何叫得出呢?

两两正在感慨这人生的艰难,那一万多阶梯的尽处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那年轻的掌殿,一个仙袂飘飘,定睛看去,那周身的轮廓和御剑的姿势,就是……虚夷。

“姑娘,姑娘!”那婆子凄然地叫着,将他放在一边,跑过去唤了一会儿这生产的妇人,她人间的生母。可这姑娘却已经没有了脉搏。

“小师妹,别来无恙啊。当年仙妖之战没能再见到你,我也觉得颇为遗憾呢。”

可是,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两看着他的眼神,对他好,又对他坏,抱着他,又推开他,看着他,又好像视线穿透他,在看着的是另一个人……

好疼,那剑在她腿上剜开之时,她疼得昏了过去。而再醒来时,神界的天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她在地上躺了个整整三月。天上三个月,人间已经一百年。这凡尘一百年的时光里,神界没有升起过太阳,所有的灵物全部没有了呼吸、好像全都枯死了一样。这浩大的神界好像突然间就关上了苍穹的大门,从此尘封起来,逐渐变成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蛮荒。

两两的手掌在他的胸前,能够感受那心跳的异样。手掌往下滑了滑,去感受他的丹田。丹田内的火苗又是跳跃地剧烈,两种不同的跃动透过肌肤传导在她掌心。她心里一沉,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得顺了他心意,否则气息郁结不顺,再给走火入魔了。

苍虞那张万年的冰山不化脸忽然从眼前浮现出来,她脑袋一冷,睁开了双眼。

心冷不丁一抽,胃里酸酸的。果然长大的师父不由徒,但是……也由不得他。

“那上来吧。”师父云袖敞开,她就顺着袖子从师父的胳膊爬上去,靠在师父肩膀上,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好甜啊……可是她竟然舍不得下口了。

当初若是她好好研习了此书,会否和师父会有所不同呢,这的确值得遐想。

正睡着睡着,背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过来。过了一会儿,卷心菜又摆在了云上,裸奔的虚夷蹑手蹑脚地跳下来,钻进两两的被子里团成团。

这是逻辑绑架,两两语重心长地解释:“很多东西都不可以吃,好朋友只是其中一种。我,也是其中一种。”说完了心里堵得慌。劳心劳力、费尽心思地对他好,到最后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等他跑得有些累了,在她面前停下来,他的面容已经长成了小小孩儿,眉眼清秀而有神,熟门熟路地唤她:“两两。”

俩人抬头跟随着它的踪迹,忽然在光下失去了它的踪影。日光太耀眼,神界不许用法力,两人也无法观微它。只好当空呐喊。喊声的声音在神界中回荡,碰到穹罩又弹回来